穆彰阿:曾国藩人生中第一个贵人 临死前送他一幅字
曾国藩是晚清中兴名臣之首,是清朝立国以来第一个凭借战功封侯的文人。他能做到这一切,离不开一个人的大力提携。 这个人叫穆彰阿。 穆彰阿是怎么提携曾国藩的呢? 1838年,曾国藩第二次进京,参加第三次会试。幸运的是,这次曾国藩金榜题名。不过,曾国藩殿试的成绩不太理想,只考到三甲第四十二名,赐同进士出身。曾国藩很失望。按照这样的成绩,几乎很难进入翰林院,充其量分到各部任职主事,晃晃悠悠地当一辈子京官;或者外放到地方担任知县,终生沉沦在穷乡僻壤。 心高气傲的曾国藩,当然不甘心命运的安排,决定努力一把。于是,他通过湖南老乡、监察御史劳崇光,搭上了在朝廷里炙手可热的军机大臣穆彰阿。 穆彰阿,满洲镶蓝旗人,生于1782年。在清朝满洲官员里,穆彰阿是少有通过进士正途步入官场的人,明白读书人的心酸,颇为爱心人才。清朝末年的历史地理学家汪士铎在《汪悔翁乙丙日记》中评论穆彰阿:「 ”在位二十年,亦爱才,亦不大贪,惟性巧佞,以欺罔蒙蔽为务。”向来很讨厌穆彰阿的汪士铎,也承认他有爱惜人才的优点。 当时,穆彰阿是会试主考官。他听了劳崇光的介绍后,让曾国藩送点诗文来看看。曾国藩喜出望外,立即揪断几十根胡子,写了几首诗文给穆彰阿送去。穆彰阿一看之下,很对胃口。 有了穆彰阿的赞赏,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殿试之后,是朝考。曾国藩的考试成绩排名为第一等第三名,翰林院庶吉士是跑不掉了。穆彰阿把曾国藩的成绩单送到道光皇帝面前时,又吹捧了曾国藩一番,说他不但诗文俱佳,而且家里祖父母、父母、弟妹、妻子、子女一应俱全,堪称有福之家。道光皇帝再看曾国藩的文章,觉得确实不错,便改为第一等第二名。 此后,曾国藩的官场之路越走越顺。从1838年到1849年,曾国藩十年七迁,连跃十级,从一名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飞升到从二品的礼部右侍郎,创造了汉人升官的奇迹。 这一切,都与穆彰阿的提携密不可分。 1850年,道光皇帝病逝,咸丰皇帝继位。咸丰皇帝继位之初,对外持强硬态度,主战派开始在朝廷里得势。穆彰阿在朝廷里属于主和派,自然遭到排挤。不久,咸丰皇帝下诏,历数穆彰阿的罪行: 「 ”穆彰阿身任大学士,受累朝知遇之恩,保位贪荣,妨贤病国。小忠小信,阴柔以售其奸;伪学伪才,揣摩以逢主意。”「 ”我皇考大公至正,惟以诚心待人,穆彰阿得(以)肆行无忌。若使圣明早烛其奸,必置重典,断不姑容。穆彰阿恃恩益纵,始终不悛。自朕亲政之初,遇事模棱,缄口不言。” 随即,穆彰阿被革去职务,永不叙用。 穆彰阿的晚年生活过得凄凄惨惨。他在手握重权时,家里人来人往,热闹得跟过年一样。如今,门前冷落鞍马稀,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倒是曾国藩,偷偷地去看望过穆彰阿几次,让穆彰阿很是感动。 那时候,曾国藩的日子也不大好过。穆彰阿已经倒台了,皇帝身边没有为他说话的人,做事变得日益艰难。对于学生面临的尴尬,穆彰阿心知肚明。1853年,穆彰阿在临死之前写了一幅字送给曾国藩。上面只有8个字:「 ”好汉打落牙和血吞”。 曾国藩牢记老师的教诲,作为自己一生的信念。后来,他在创建湘军与太平军作战时,坚持谨慎、隐忍、低调的风格,最终攻陷天京,走上人生巅峰。
参考资料:
1、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2、同治三年(1864年)六月,曾国藩率领湘军攻克南京。当时,曾国藩拥兵30万人,占据中国半壁河山,他已成为满清入关以来汉族官僚中持权最大的官员,超越了清初的吴三桂,足以功高震主。曾国荃、彭玉麟、赵烈文、李次清等曾国藩的部属幕僚,他们约集三十多名高级将领深夜求见,欲将黄袍加身与曾国藩,曾国藩面临一生中最重大的抉择。面对这些属僚,曾国藩十分冷静地给众人写下了一副对联“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坦露心迹,放弃了在他手上创造曾氏王朝的机会。
曾国藩,湖南湘乡人,晚清重臣。字伯涵,号涤生,道光戊戌进士,官至武英殿大学士、两江总督,封一等毅勇侯。赠太傅,谥文正。有《求阙斋诗集》。镇压了太平天国运动,倡导了洋务,并著有《曾国藩家书》等。其人生前身后,毁誉不一。
小 池
屋后一枯池,夜雨生波澜。勿言一勺水,会有蛟龙幡。
物理无定资,须臾变众窍。男儿未盖棺,进取谁能料。
莫过竹如
维摩元未病,子把空复疑。薄暮还相访,经旬系我思。
深谈四壁静,交道一灯知。天毕看西下,来归亦未迟。
送王少鹤
待尔双双至,春回又一年。开尊皆旧友,发座半新篇。
荔子红时雨,芭且绿外天。江乡好风景,话向酒杯前。
雨
稍稍车尘隔,安闲一闭门。高歌亦未辍,骤雨方此喧。
宿雾依城静,低云人树昏。空庭储盛水,容易即江村。
送金竺虔之官闽中
朋好翩翩去,君今伤此行。春风一杯酒,旧雨十年情。
循吏平生志,神仙薄幸名。海隅氛正恶,看法斫长鲸。
至 日
久行忘节序,夙莫但奔忙。兹旦即长至,我征仍未央。
寒云低树白,边日际山黄。 时睹南来雁,飘零不作行。
海市三年舶,河源八月槎。水衡劳硕画,漆室足咨嗟。
天步方长健,民饥亦有涯。燔柴崇大礼,灵贶正来赊。
桂湖五首
遂刘华阳国,归程始此赊。翻然名境访,来及夕阳斜。
翠竹偎寒蝶,丹枫噪幕鸦。词人云异代,临水一咨嗟。
短城三面绕,浅水半篙寒。鸟过穿残日;自行起寸澜。
秋来楼阁静,幽处地天宽。平昔江湖性,真思老钓竿。
十里荷花海,我来吁已迟。小桥通野港,坏艇卧西陂。
曲岸能藏鹭,盘涡尚戏龟。倾城游女盛,好是采莲时。
矮桂枝钩袖,丛空叶打头。堤行皆反径,路断得高楼。
栏槛干回锦,琉璃五色秋。落霞沉水底,绮散不能收。
颇忆家山好,去乡兹六年。此间行乐地,小有洞庭天。
点缀须人力,招寻信妙缘。使君殊不俗,把酒竟茫然。
秋 怀
大叶下如雨,西风吹我衣。天地气一肃,回头万事非。
虚舟无抵件,恩怨召杀机。年年绊物累,俯仰邻诟讥。
终然学黄鹤,浩荡沧溟飞。
蟋蟀吟西轩,商声方兹始。小人快一鸣,得时一如此。
大泽藏蛰龙,严冬卧不起。明岁泽九州,功成返湫底。
吾道恶多言,喧嚣空复尔。
吾爱耶夫子,古之三益者。凿凿攻我瑕,不随世人哑。
薄俗等文章,吾亦事苟且。赫赫扬子云,末途裂如瓦。
再拜谢援人,斤斧行可舍!
城头昨宵月,今夕亏其圆。丈夫矜小节,一缺谁复全。
蜗庐抱奇景,高视羲皇前。苍蝇黦尺壁,江汉谁洗蠲。
马融颂西第,今为时所怜。
吾友刘孟容,遗我两好书。三年不报答,幽怨今何如?
深山间大宝,光气塞州间。樊英履坛席,名业箕斗虚。
补天倘无术,不如且荷锄。
失 题
西山一夜雨,秋气入庭除。清晨展书坐,翛然乐有馀。
天宇一何廓,荡荡真吾庐。熇熇夸毗子,夺隘无旷居。
众鳞争勒潦,鬣耆安得舒!岂知逃闲寂,放荡得尾闾。
吾乐正如此,君乐复何如?
留 侯 庙
小智徇声荣,达人志江海。咄咄张子房,身名大自在。
信美齐与梁,几人饱胔醢。留邑兹岩疆,亮无怀璧罪。
国仇亦已偿,不退当何待!郁郁紫柏山,英风渺千载。
遗踪今则无,仙者岂无给!朅来瞻庙庭,万山雪皠皠。
又赠筠仙一幅
人生有乖隔,咫尺成关山。我心田百转,从来输石顽。
日吞语戴侯,君在张李间。为君画新竹,幽淡不容攀。
我家双溪上,万竹固沙湾。凉夜幽篁里,月冷水潺潺。
行携子借隐,鹿豕相往还。诗名满天地,踪迹混榛营。
柴关岭雪
我行度柴关,山关惊我马。密雪方未阑,飞花浩如泻。
万岭堆水银,乾坤一大冶。走兽交横奔,冻禽窜荒野。
挥手舞岩巅,吾生此潇洒。忽忆少年时,牵狗从猪者。
射虎层冰中,穷追绝壁下。几岁驰虚名,业多用逾寡。
久逸筋力颓,回头泪盈把。
废 邱 关
项王西入关,叱咤何雄哉!鼻息撼山岳,号令如轰雷。
分茅割大地,驾驭英雄才。六王既立后,三将还西来。
降臣剖符竹,洪度方洞开。废邱亦善地,百里辟蒿莱。
桓桓章将军,仡仡貔虎材。奸竖主帷幄,大将终疑猜。
望夷不足惜,此类良可哀。行人一长叹,万壑悲风回。
兹 晨
兹晨何不乐?端念良自尤。自吾有爪觜,半啄匪躬谋。
俯视见后土,仰视见光浮。关门赫婢仆,雄长如诸侯。
专精事羹饭,馀政及干糇。兵后物力绌,平世生齿稠。
人人似我饱,实重黄屋忧。吾皇惕味爽,彼相争前筹。
圣者自危厉,愚者自优游。六哉六合内,人类难等俦。
送吴荣楷之官浙江三首
西湖吾未到,梦想若遇之。荷花夏如海,当春万柳垂。
秋月随潮涌,暮雾天无涯。三百六十寺,岚翠渺迷离。
君去事幽讨,抉剔发天倪。馀悭收昔遁,奇赏获新知。
朝餐吸山绿,暮雨张水馆。寻碑嗅梅蕊,独往无人随。
政成无一事,风流方在兹。怀抱一如彼,江山复如斯。
此乐可持赠,寄我于首诗。
乡闾昔根从,殷勤托诗酒。再来长安道,舟车并携手。
如今弥旷远,脱然绝窠臼。少年尚意气,峥嵘各自担。
风尘饱所谙,苍然皆老丑。激湍亦已平,真气充户牖。
相见无藩篱,洒落真吾友。昨夜秋风来,袅袅凉生柳。
念子当乖离,旁皇如失守。万族各有营,欢聚焉可久!
意趣苟无违,秦趆如左右。后会知何年,兹有岁在丑。
读书三十年,今来始一试。自抱轮因材,构厦随所置。
世人苦寒俭,舞袖先择地。斤削不能迁,罂盎各自器。
君子储百用,多藏如列肆。深厉与浅揭,所向皆如志。
看本青云主,摩空排健翅。置之承明庐,枚马当偃帜。
才多厌闲散,翩然去作吏。方今清华秩,骈拇仅云备。
不如膺专城,张驰从吾意。观鱼莫结网,网过酷于饵。
治囗莫求多,绪多乱神智。圣朝沦洽恩,陬噬实渐被。
可怜蚩蚩氓,惸惺还好义。愿君他弟思,随时劳抚字。
寄 弟
昔我初去家,诸弟各弱小。阿季髡两髦,觑人眸子缭。
后园偷枣栗,揉升极木沙。叔也从之求,揖我谓我矫。
分甘一不均,战争在毫秒。余时轻别离,昂头信一掉。
老弟况童骏,乐多忧愁少。瞥然成六秋,光明如过鸟。
世味一饱尝,甘心厌茶家。梦里还乡国,沟徐苦了了。
朝企恒抵昏,夕思或达晓。君诗忽见慰,回此肝肠绕。
生世非一途,处身贵深窈。众方奔恬愉,圣贤类悄悄。
二陆盛波张,鹤唳悲江表。夷齐争三光,岂不在俄殍!
我今寄好语,君其听勿藐!一愿先知命,再愿耐僻摽。
乙己春闱谢戴醇士前辈画竹
余少沦践贫,学书等画漫。中岁愉太仓,误为金紫绊。
文字虽所攻,浅尝不能半。迩来又十年,抛弃如土炭。
岂谓选佛场,谬来事襄赞!列仙盛瀛洲,腰鱼何璀璨!
禁院扃重帐,沉沉窅挂观。键户无一营,驰笺斗豪翰。
蘸蓝扫秋叶,斯须复堆案。众雏亦好事,奔命极雨汗。
戴嵩圣云孙,三绝天所叹。干谒填其庐,铁门说三换。
朅来困棘闱,逢人匄脱腕。为余写新竹,风筠兀缭乱。
呵壁呼者可,笙采何足算!我虽不解画,嗜古颇知岸。
但得琴中趣,何必工抑按。为报青玕玕,微诗庶一粲。
送舒伯鲁
神驹秉清峻,堕地凌无前。男儿志万里,亦在华妙年。
舒生吾楚俊,结发疲丹铅。内外承嘉荫,托根魁斗躔。
迎妇范阳府,结客弥幽燕。遂来窟京辇,满月弯鸣弦。
谓言抬高第,如摄床头钱。人事有奇偶,虎鼠非吾权。
文章不试媚,例为时世捐。芝兰合锄刈,朝菌香彻天。
可怜壮夫志,摧撼终不迁。时时造我闼,屏虑商诗篇。
高吟动厚地,幽思缒重渊。维桑古有敬,况此接才贤。
昨来忽告别,归意何翩翩!寝门流定省,肯为世网牵?
一鸣不称意,脱去如鹰鸇。赵孟等闲事,难者参与春。
马走合此间,岁月逐风颇。谋归百不勇,送女聊自镌。
里 胥
牛羊忽窜突,村社杂喧虺。昨闻府牒下,今见里胥来。
召募赴戎行,羽檄驰如雷。“后期不汝有,行矣胡迟回!”
老妪捶胸哭,哭声亦何哀!龙钟六十馀,伶什惟一地。
弱小不识事,黄犊母之随。筋力倘可食,或免一家饥。
薄命木足惜,儿去伤永离。老妪泣未阑,老翁跪致辞:
“主事亦云棘,妇人那得知!蝼蚁穴寸土,自荷皇天慈。
天威有震叠,小人敢疑猜。贫者当故汽,富者当输财。
便当遣儿去,木劳火急催。所愧无酒食,与吏佐晨炊。”
贫者勉自效,富者更可悲。隶卒突兀至,诛求百不支。
蒨蒨纨裤子,累累饱鞭笞。前卒贪如狼,后队健如(赦库)。
应募幸脱免,倾荡无涂资。吁嗟朝廷意,兵以卫民为。
守令慎其柄,无使前吏持!此辈如狐鼠,蓁蓁肆恣睢。
聊为遒人徇,敢告良有司。
题 公 牍
官儿尽大有何荣?字数太多看不清。减去数行重刻过,留教他日作铭旌。
三十二初度次日书怀
男儿三十殊非少,今我过之讵足欢!龌龊挚瓶嗟器小,酣歌鼓缶已春阑。
眼中云物知何兆,镜里心情只独看。饱食甘眠无用处,多惭名字侣鹓鸾。
漫 与
今日今时吾在兹,我兄我弟倘相思。微官冷似支床石,去国情如失乳儿。
见惯浮云浑欲语,漫成诗句未须奇。径求名酒一干科,轰醉王城百不知。
闻客话里中近事
蓬莱清浅信推迁,回首乡关事可怜。今日朝簪陪末秩,早时社鼓舞华筵。
陈平宰国无消息,质倍辞家有岁年。蹙蹙生涯非我里,滔滔四望极敷天。
早发沔县遇雨
此身病起百无忧,敢为艰难一怨尤。晓雾忽飞千嶂雨,西风已作十分秋。
近知地利其堪恃,早信人谋不自由。昨日定军山下过,苍天一望故悠悠。
初入四川境喜晴
万里关山睡梦中,今朝始洗眼朦胧。云头齐拥剑门上,峰势欲随江水东。
楚客初来询物俗,蜀人从古足英雄。卧龙跃马今安在?极目天边意未穷。
腊八日夜直
翻从官宿得闲时,仙掖深深昼掩帷。静向古人书易入,寒偏今日酒堪持。
浓饘说献宫中佛,晴雪看分禁里墀。日暮武英门外望,并阑冰合柳枯垂。
忆弟二首
无端绕室思茫茫,明月当天万瓦霜。可惜良宵空兀坐,遥怜诸弟在何方。
纷纷书帙谁能展,艳艳灯花有底忙?出户独吟聊妄想,孤云断处是家乡。
忽忆他时襄水上,恶风半夜撼春雷。舟人捩舵声同泣,客子扶床面已灰。
仰荷皇天全薄命,信知浮世等轻埃。汝今归去复何似?回首世途诚险哉。
温甫读书城南寄示二首
十年长隐南山雾,今日始为出蛐云。事业真如移马磨,羽毛何得避鸡群。
求珠采玉从吾好,秋菊春兰各自芬。嗟我蹉跎无一用,尘埃车马日纷纷。
岳麓东环湘水回,长沙风物信佳哉!妙高峰上携谁步?爱晚亭边醉几回。
夏后功名馀片石,汉王钟鼓拨寒灰。知君此日沉吟地,是我当年眺览来。
丁未六月七日考试汉教习试院作二首
潭潭深院鐍扃牢,阙日湿云作郁陶。薄茗何曾解消渴?纤絺便欲等重饱。
高堂燕息尚如此,矮屋蜂屯毋已劳!得失升沉纷满眼,世间人事等牛毛。
虞廷胄子肄声律,汉室小侯齿辟雍。银汉支流原博大,壁门追琢要从容。
师儒落落渺千载,针齐时时还一逢。明日邓林厅斧入,可能洞底拔长松。
送孙芝房使贵州二首
妙年作赋动明光,又策星轺赴夜郎。文采边陬瞻泰斗,仪容寸步中宫商。
沈湘过访三闾庙,宛叶行经百战场。定有新诗传万口,归来吾与解奚囊。
六年陈迹君能记,病骨秋风入剑关。曾洗人天清净眼,饱看巴蜀怪奇山。
君今岩壑搜群玉,自有光芒照百蛮。不似老夫徒碌碌,昆冈一网手空还。
书边袖石诗集后二首
镌章琢句寻常事,激烈心情约可怜。今日词臣须颇牧,古来蒙士出幽燕。
杨家忠义存三疏,孙相威名在九边。莫借文章追往哲,要凭肝胆报皇天。
囗囗苦忆王仲宣,投簪浩荡卧江天。三年促膝从予坐,四海低头道子贤。
北李南何各坛坫,枫青塞黑与缠绵。因君更逐停云想,望断襄阳落照边。
酬李芋仙二首
巴东三峡猿啼处,太白醉魂今尚存。遂有远孙通肝蚃,时吟大句动乾坤。
爱从吾党鱼忘水,厌逐人间虱处裈。却笑文章成底用?千篇不值一盘飨。
劲翩摩空故绝伦,吹嘘曾未出风尘。细思科第定何物?却是饥寒解困人。
大道但期三洗髓,长途终通九方歅。高秋一放脱鞲去,看法飞腾亦有神。
寄郭筠仙浙江四首
一病多劳勤护措,嗟君此别太匆匆。二三知己天涯隔,强半光阴道路中。
免走会须营窟穴,鸿飞原不计西东。读书识字知何益?赢得行踪似转蓬。
碣石造这起阵云,楼船羽檄日纷纷。螳螂竟欲当车撤,髋髀安能抗斧斤?
但解终童陈策略,已闻王歙立功勋。如今旅梦应安稳,早绝天骄荡海氛。
无穷志愿付因循,弹指人间三十春。一局楸枰虞变幻,百围梁栋藉轮囷。
苍茫独立时怀古,艰苦新尝识保身。自愧太仓縻好爵,故交数辈尚清贫。
向晚严需破屋寒,娟娟纤月倚檐端。自给行箧殷勤觅,苦索家书展转看。
宦海情怀蝉翼薄,离人心绪茧丝团。更怜吴会飘零客,纸帐孤灯坐夜阑。
失题四首
抽得闲身鹤不如,高秋酒熟鞠黄初。便驱天驷识途马,归钓江乡缩项鱼。
往比已清随毂转,今来身世似舟虚。不须更说知此早,且喜尘缘尽划除。
蜒雨蛮烟日日催,侧身周望重低徊。海滨膏血深无极,帐下笠歌自莫哀。
安得贾生时痛哭,可怜杨仆本庸才。投章欲问茫茫意,何处通天尚有台?
金堤旧溃高家堰,复道今年盛昔年。自古尘沙同浩劫,斯民涂炭岂前缘?
沉江欲祷王尊壁,击揖谁挥祖逖鞭?大厦正须梁栋拄,先生何事赋归田?
两度归帆溯上流,萧萧落木洞庭秋。送君此去风前酒,忆我当时月夜舟。
弘景旧居勾曲洞,杜陵新卜烷溪头。好栽修竹一千亩,更抵人间万户侯。
岁暮杂感十首
芒鞋镇日踏春还,残腊将更却等闲。三百六旬同逝水,四平涂里说家山。
缁尘已自沾京雒,羌笛何须怨玉关。为报南来新雁到,故乡消息在云间。
高嵋山下是侬家,岁岁年年斗物华。老柏有情还忆我,天桃无语自开花。
几回南国思红豆,曾记西风院碧纱。最是故园难忘处,待等亭畔路三叉。
莽莽寒山匝四围,眼穿望不到庭闱。絮漂江浦无人管,草绿湖南有梦归。
乡思怕听残漏转,逸情欲逐乱云飞。敬从九烈神君诉,游子于今要换衣。
去年此际赋长征,豪气思屠大海鲸。湖上三更邀月饮,天边万岭挟舟行。
竟将云梦吞如芥,求信君山刬不平。偏是东皇来去易,又吹草绿满蓬瀛。
纷纷节候尽平常,西舍东家底事忙?十二万年都小劫,七千馀岁亦中殇。
蜉蝣身世知何极,胡蝶梦魂又一场。少昊笑依情太寡,故堆锦绣富春光。
韶华弹指总悠悠,我到人间首五秋。自愧望洋迷学海,更无清福住糟邱。
尊前瓦注曾于局,脚底红尘即九州。自笑此身何处著,笙歌丛里合闲游。
为臧为否两磋跎,搔首乾坤踏踏歌。万事拼同骈拇视,浮生无奈茧丝多。
频年踪迹随波活,大半光阴被墨磨。匣里龙泉吟不住,问予何日斫蛟鼍。
旧雨曾遗尺鲤鱼,经年不报意何如?自从三益睽违久,学得五君世态疏。
碧树那知离别憾,青灯偏照故人书。殷勤护惜金炉鸭,香火因缘付与渠。
拟学坡公馈岁诗,花笺何处寄相思?阳和未老貂先敝,暖气初回鸟竟知。
游子情怀随地远,天家雨露及时施。小儒莫献升平颂,幸傍龙楼睹上仪。
鼕鼕岁鼓走轻雷,竹马儿童彩戏才。仙仗九重围雾住,宫花一万锁烟开。
迷离佳气从空绕,不断狂香拂面来。我比春风尤放荡,长安日日聘龙媒。
次韵何廉昉太守感怀述事十六首
域中哀怨广场开,屈来而还第二回。幻想更无天可问,牢愁宁有地能埋!
秦瓜钩带何人种?社栎支离几日培?大冶最憎金踊跃,那容世界有奇材!
惨淡兵戎春复秋,浊醪谁信造千忧?战场故鬼把新鬼,世事前沤散后沤。
驱逐几同秦失鹿,动势只愧鲁无鸠。何时浩荡轻鸥去?一舸鸱夷得少休。
二月长安春姑归,觚棱回首梦魂飞。宫鸦掠日槐阴瘦,厩马嘶风柳絮肥。
东阁赐茶双凤阙,西效扈跸九龙旗。十年苦忆钧天奏,老大真怜未拂农。
沧海横流泽有鸡,微生偶出一当熊。千艘梭织怒涛上,万幕笳吹明月中。
屠罢长鲸波尚赤,战归骄马汗犹红。谁知春晚周郎老,更与东皇乞好风。
钟山祠庙岿然存,凭吊湖湘烈士魂。马革裹尸男子志,鸾刀祭膟圣明恩。
弓旌夜动神依户,萧鼓春祈福满门。万世游人应指点,血殷篙眼古时痕。
浔阳江水接天长,良将新词皎雪霜。半壁东南支柱石,数州立女荐馨香。
竟无音寿追克国,犹有嘉名配武乡。匹马寸金都谢绝,三明何必数西凉!
山县寒儒守一经,出山姓字各芳馨。要令天下消兵气,争说湘中聚德星。
旧雨三年精化碧,孤灯五夜眼常青。书生自有平成量,地脉何曾独效灵!
猴鹤沙虫道并消,谁分粪壤与芳椒?昨来皖水三河变,堪痛阿房一炬焦。
勾践池边醪易醉,田横墓上酒难浇。同袍才俊雕零尽,苟活人间只自嘲。
鹤原横霣第三人,鹤唳华亭不复春。先轸归元何日是?虞翻相骨本来贫。
科名久滞青云路,身手难扶赤日轮。十二万年香不灭,从渠捣麝作灰尘。
江雪湖波路几千,壶头归葬事堪怜。铸金叩叩终何益?理玉深深不计年。
夜月一钩凉蕙帐,春风十万散榆钱。神灵甲马如相助,莫造愁人叹逝川。
溢觞初引一泓泉,流出蛟龙万丈渊。从古精诚能破石,薰天事业不贪钱。
腐儒封拜称诗伯,上策屯耕在现田。巨海茫茫终得岸,谁言精卫憾难填?
幕府山头对碧天,英英群彦满樽前。共扶元气回阳九,各放光明照大干。
短李迂辛杂嘲谑,箕张牛奋总安便。独怜何逊今漂泊,望断寒云暮霭边。
薇阁藤厅淡淡红,多君翔步五云中。良缘彩凤双飞翼,慧业灵犀一点通。
典郡四旬书上考,阖门八口祀昭忠。灾祥谁识天公意,休向西风泣路穷。
由来忠孝易通神,优利华丞识后身。石拦海枯终有尽,生天成佛岂无人。
关河度情空萧瑟,形影陶潜孰主宾?鸡犬全家存帝所,淮南生计未全贫。
移居偶成
前人栽藤后人看,我年干藤未及半。前人种竹青成林,舞影窗月清我心。
况有丁香海棠树,堆砌牡丹乱无数。霜风但遗枯枝立,春光犹迟隔年度。
独立何必念芳菲,正肃气与天地遇。此身今古如脱屣,人得人弓等闲耳。
冰霜百物半摧藏,扫除一室吾安事。转眼花开春事新,四座唯延馆荡人。
读书养性聊为乐,目可招要梅子真。
题答筤谷目
我家湘上高嵋山,茅屋修竹一万竿。春雨晨锄劚玉版,秋风夜馆鸣琅玕。
自来京华昵车马,满腔俗恶不可删。洞庭天地一大物,一从北渡遂不还。
苦忆故乡好林壑,梦想此君无由攀。嗟君与我同里社,误脱野服充朝班。
一别篬筤囗猨鹤,十年台省翔鵷鸾。鱼须文笏岂不好!却思乡井长三叹。
钱唐画师天所纵,手割湘云落此间。风技雨叶战寒碧,明窗大儿生虚澜。
簿书尘埃不称意,得此亦足镌疏顽。还君此画与君约,一月更借十回看。
憩红诗课戏题
铅山不作桐城逝,海内骚坛委寒灰。龙蛰虎潜断吟啸,坐令蚯蚓鸣惊雷。
慈红先生颇好事,欲拓诗国疆土恢。号召英豪执牛耳,大搜燕冀选龙媒。
走章驰檄遍都市,纷纷吟札如云来。较量锱铢判殿最,岂有鱼目换珠胎!
倾身爱才剧如命,酬字金帛布成堆。达官贵人不好士,先生此举真豪哉!
嗟余楚狂百无用,长安十载餐黄埃。作确无钱柱自苦,乞米有帖长空回。
臣朔饥死殊儒饱,古来颠倒何足哀!偶然涂抹为新句,画眉深浅乖时裁。
鬟髻飘零有谁惜?锥刀角逐吁可略。豚蹄果逐髯车祝,一笑取醉三百杯。
题唐本说文本部应莫朗亭孝廉
插架森森多于笋,世上何曾见唐本!莫君一卷殊瑰奇,传写云自元和时。
问君此卷有何珍?流传显晦经几人?君言是物少微识,残筹黯黮不能神。
豪家但知贵锦被,陋巷谁复传案巾?黔县令君持赠我,始吐光怪干星辰。
许书劣存二百字,古镜一扫干里尘。祭文已与流俗殊,解说尤令耳自新。
乾嘉老儒耽苍雅,东南严段并绝伦。就中一字百接讨,诘难蜂起何龈龈!
暗与此本相符契,古辙正合今时轮。乃知二徐尚卤莽,治误几辈空因循。
我闻此言神一快,有如枯柳指马疥。我昔趋朝陪庶尹,颇究六书医顽蠢。
四海干戈驱迫忙,十年髀肉消磨尽。却思南阁老祭酒,旧学于我复何有。
安得普天息欃枪,归去闭户注《凡将》。
答 李 生
我年廿四登乡贡,始与刘蓉相追陪。延津双创忽会合,深夜挂壁鸣风雷。
勋名自谓凌管乐,文采何曾怯邹枚。岂知羲和鞭日月,头上光阴火急催。
老刘偃素不称意,酸寒一衿初受裁。我虽置身霄汉上,器小仅济瓶与罂。
立朝本非汲黯节,媚世又无张禹才。似驴非驴马非马,自增形影良可咍。
囗天广殿棵云开,飞房结构要群材。倦眼相遍天下土,焉知吞国有颜回。
李生年少风骨峻,骁腾汗血龙所服。平地一朝能九例,欲与老刘争崔克。
万里辞家来从我,如金受治玉受锤。所轮只有一心喻,献璞翻为两足灾。
世上升沉日子变,得失于我有何哉!朝来告别问何往,迎妇塞外调高洪。
长安自是别离海,新婚便作锦绣堆。离情吉语议消说,新诗抄句千琼瑰。
我有一言生听取,冰案乃为福之媒。富贵绮罗遭鬼瞰,忧患可以坚筋骸。
陈平终非贫贱客,王章莫忘辛苦怀。边关十月雪融天,劝生为我尽一杯。
从悼挽曾国藩的对联说起
2016-05-09 江山携手
中国传统社会的人一向颇为重视丧葬。凭吊死者慰问生者,也当然是中国人社会交际的重要活动。
基督教社会的葬礼上,宗教仪式被最为看重,与之相比,中国人的葬礼上,最被看重的倒是俗世间亲友的拜祭是否隆重和真诚。其中,挽联则是中华民族吊死问生一种特殊的艺术形式。古代士人家庭若“当大事”,子孙特别在乎亲友的挽联。有名望的人所送的挽联,往往一字之褒,荣于华衮。而那些名挽联,则在社会上广为流传。哪怕死者墓木成拱,世道变幻如云。
写挽联,需要写作者有较好的文字功底,能掌握对仗、声韵等汉字的基本知识。但这远远不够,写出好的挽联,需要才华,更需要对人情世故的了解。能够恭维死者恰当而不过分,表达情感真诚而不越位,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清季名臣曾国藩是挽联高手,他在生前特别爱给人做挽联。28岁时他中进士,点翰林,一直在京师做官直到42岁回家奔母丧,逢太平军起事开始书生将兵。做京官除公务外,有大量时间用来读书、交友、写作。曾国藩在京官生涯里写了无数的挽联,故京师湖南同乡有“代送灵柩江岷樵(江忠源字岷樵),包写挽联曾涤生(曾字涤生)”。
因为,并没有那么多同僚、亲友相继死去,为曾大人提供足够的创作素材。于是曾大人一个人在家里替那些还活着的朋友写挽联练手。
某年新春,曾的好友、同乡(生于益阳祖籍徽州,长曾国藩10岁)、诗人汤鹏到曾府串门,径自进曾的书房,汤看见砚台下压着几张纸,以为是曾国藩新作诗文,想要拿来看看,可曾国藩就是不给看。大为好奇的汤鹏一把抢将过来,一看,原来是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十几位曾氏好友,被曾国藩写下了挽联。
由此,汤鹏与曾国藩断交。可吊诡的是,就在道光二十六年,身体很壮实的汤鹏和人打赌,喝大黄而死,年仅44岁。曾国藩送挽联曰:“著书成二十万言,才未尽也;得谤遍九州四海,名亦随之。”他会不会后悔昔日生挽老友而成谶呢?
同治十一年三月,62岁的曾国藩殁于两江总督任上。这下轮到诸位亲友写挽联吊唁这位挽联大家了。曾氏生前为一等侯、武英殿大学士,做过直隶、两江总督、北洋大臣,挽清廷于即倒,功勋卓著。死后被皇帝赐“文正”谥号,备极哀荣。其门生故吏和旧友同僚遍天下,为其敬献挽联的不知凡几。能留下来被后世记住的,依然是那些名人所写名联。
评价这些名人名联,标准之一应当是是否“颂扬得当,情感真挚”,另一个标准则是看是否切合挽者的身份以及挽者和死者的关系。
这些挽联的作者大致可分四类:一死者朋辈或职位资历相当的同僚;二是死者的门生或下属;三是死者的亲人;四是与死者有过交往的名士。
曾国藩的朋辈和同僚所送的挽联中,最有名的当属左宗棠所撰的这副:
“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
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
此联被后世一代代人提起,确实是一副才、情俱佳的挽联。同治中兴名臣中,往往曾左并称。左宗棠一直可算作曾国藩的诤友,左对科名优于自己的曾氏之才干,很不服气,在朋友和幕僚面前乃至给皇帝的奏章中,时常攻击曾国藩“虚伪”。但这两位相互竞争的同乡,是清廷缺一不可的两大支柱。
曾国藩去世后,曾府担心那位心直口快倔强如牛的左大人依然嘴上不给文正公的面子。接到这副挽联后,曾府子弟感佩异常。在曾国藩故去后,一向不服输的左宗棠承认自己“谋国之忠,知人之明”不如曾氏。而 “同心若金,攻错若石”,也恰当地评价了几十年两人不徇私情、不留情面、共同为国的关系,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之交。
另一副张之万所撰的挽联亦颇可称道:
“临履惕冰渊,百世同悲曾子箦;
功勋逾淝洛,千秋不数谢公墩。”
张之万和曾国藩生于同一年(1811 嘉庆十六年),其于道光二十七年进士及第,比曾国藩晚九年,在科场上算晚辈。张之万是该科一甲第一名,即俗称的状元,科名盛于三甲的曾国藩。这一年曾国藩是会试总裁、殿试读卷大臣,但似乎曾从来不把张视之为门生,而是以平辈相待。仕途上张之万也很顺遂,他在剿灭捻军中立过功勋,尽管不如曾氏的不世奇功。他进士及第后在朝为官时,曾氏正带兵在南方征战,两人交往不算很密切。曾国藩去世时,张之万正从闽浙总督任上卸任,回南皮老家修养。他这幅挽联不涉及私交,完全是职位相当的同僚对曾国藩做“历史性评价”。
上联寥寥十二字,用了好几个典故。
《易经》之“坤卦” 初六 爻词曰:“ 履霜,坚冰至。”《诗经·小雅·小旻》诗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曾国藩在京师时拜大儒、同乡前辈唐鉴为师,一生在“礼”字上下工夫,行事谨慎而不逾礼。但仅止于此,这个典故用得还不算好。《论语》载:“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曾子到死前那一刻,都在乎父母所赐的身体是否受到损伤——此谓至孝之心。
《礼记·檀弓上》有“曾子易箦”的故事:曾参临死前,发现自己所躺的席子是季孙所赠送的大夫专用之箦,认为自己逾制了,因为他不是大夫。于是令儿子换上普通的席子,才安然辞世。曾国藩是宗圣曾参后裔,一生恪守名分,护卫礼教,张之万用此典来说明曾氏所为乃有家族渊源。
上联褒奖曾国藩的品德,下联则是肯定其功业。下联的典故不难懂,说的是曾国藩的功勋超过了指挥淝水之战击败苻坚保住东晋江山的谢安。谢安早期隐居,朝廷征召数次不出,而北方强敌虎视眈眈,世人曰“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这和曾国藩在湖南乡下丁母忧,被朝廷三番五次催促才出山招募团练情形相似。“谢公墩”在南京钟山半山腰,谢安和王羲之曾同登此处。宋代的王安石有诗《谢公墩》凭吊。
张之万此联,不愧是状元手笔!
不过曾国藩朋辈所送的挽联中,我最喜欢的还是他的布衣之交欧阳兆熊所撰的:
“矢志奋天戈,忆昔旅雁传书,道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竟历尽水火龙蛇,成就千秋人物;
省身留日记,读到获麟绝笔,将汗马勋名、问牛相业,都看做秕糠尘垢,开拓万古心胸。”
此联是何等的大气磅薄,表达出了一位朋友的真情实感,无半点官场套话。
欧阳兆熊字小岑,湖南湘潭人。他是曾国藩岳丈欧阳沧溟先生的同族,和曾的两位小舅子从小过往甚密,因此在年轻时便结识了曾国藩。其于1837年乡试中举,而会试一再落第,便绝了仕进之心,一心钻研医术,浪游江湖,以儒医加狂生而闻名。
他对曾国藩有救命之恩,道光二十年(1840),刚刚庶吉士散馆的曾国藩身患重病,经正巧在京城的欧阳兆熊医治而康复。此后曾国藩官爵日高,名气日大,但他一直对欧阳兆熊尊敬有加,欧阳兆熊也一直不因曾国藩地位的变化而对其逢迎,仍然像年轻结交时那般对待曾国藩。
此联上联用陶潜诗“刑天舞干戈,猛志故常在”之典,追述年轻时两位书生鸿雁传书,畅谈志向、相互砥砺之往事。欣喜老友经过了无数的坎坷与煎熬,终于成就了千古伟人。下联则是对曾国藩的评价,在欧阳看来,老朋友身为宰辅(大学士),又立下汗马功劳,其实不足道,相对曾氏年轻时坚持写日记,每日三省己身不断追求道德上的自我完善而言,只是秕糠而已。“问牛相业”典出汉宣帝时丞相丙吉问牛的故事。
邴吉一次外出,碰到路上有人斗殴,死伤横道,他不闻不问,再往前走遇到有牛喘气而吐舌,他立刻停下来让人去问这牛已走了多久。身边的人很不理解,他解释说,百姓斗殴的事自有长安令、京兆尹来管。而时节才是暮春,牛却吐舌,如此可能这一年气候不正常,会直接影响收成,这是关系天下的大事。
“获麟绝笔”则是指孔子修《春秋》,在鲁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得知叔孙氏的仆人捕获一头麒麟,夫子伤心瑞兽被庸人所获,此乃天下将乱之兆头。于是记下“西狩获麟”后,便永久停笔了,两年后孔子辞世。
显然,欧阳兆熊把曾国藩的文章看做是《春秋》那样的经典,那么其道德品行也就近乎孔子那样的圣人了,这种将为万世垂范的地位,当然比生前的功业、官位伟大得多。
欧阳兆熊,在官场之外,以平等眼光看待曾国藩,所做的评价最为准确。
另外曾国藩还有一位老友何绍基,所写的挽联近乎欧阳兆熊之联,只是无欧阳的豪迈:
“武乡淡静,汾阳朴忠,洎于公,元辅奇勋,旗常特炳二千载;
班马史裁,苏黄诗事,怜忆我,词坛剀谊,风雨深潭四十年。”
何绍基,字子贞。湖南道州人,年长曾国藩12岁(1799年生),道光十六年恩科进士,登第早曾国藩两年。父亲何凌汉在清廷做过左副都御使、署理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在曾氏兄弟显达以前,何家算是三湘数一数二的名宦之家。曾国藩中进士后,自然会去拜见何绍基这位同乡前辈。从此,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何绍基一直像大哥那样对待曾国藩,他长于经学,诗文俱佳,书法更是精绝。曾国藩在做京官的十四年里,交往最多的朋友当属何绍基,在他的日记里,频繁地记载和何绍基聚餐、郊游,去何家拜访,两人谈诗论文。早年时曾国藩就断言何绍基的字必将“千古流传无疑”。和能带兵打仗的曾国藩相比,何绍基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官只做到四川学政。曾氏先他而逝,他这位老友心中的沉痛可想而知。
此联上联说历史评价,下联道私人情谊,顺序和欧阳的挽联正好相反。上联他将曾国藩比作汉代诸葛亮(武乡侯)、唐代郭子仪,认为其所建立的功勋两千年来难以有人逾越。下联则追忆当年两人在一起评论司马迁、班固的史书,畅谈苏东坡、黄庭坚那样的诗文交往。一句“风雨深潭四十年”,两人的情谊、对曾氏的悲悼,尽在其中。毕竟是翰林出身,较之欧阳兆熊更为老成含蓄。
曾国藩另一位同乡兼好友郭嵩焘的挽联,则在悲伤之余,不无牢骚与幽怨:
“论交谊在师友之间,兼亲与长,论事功在唐宋之上,兼德与言,朝野同悲惟我最;
其始出以夺情为疑,实赞其行,其练兵以水师为著,实发其议,艰难未以负公多。”
郭嵩焘1818年出生,小曾国藩7岁。曾氏第一次会试落第后,回乡经过省城长沙,结识了正在岳麓书院读书的郭嵩焘、刘蓉,三人遂成莫逆。郭嵩焘于道光二十七年中进士(晚曾氏9年),是科高中的还有张之万和李鸿章,曾是这一课会试的总裁。
因此,郭与曾国藩,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曾、郭两人后来还结成儿女亲家,所以他说“论交谊在师友之间,兼亲与长”。
曾国藩颇具识人之术,他尽管和郭嵩焘私谊很深,但他认为郭嵩焘文采出众,见识也不凡,但做不了能吏,难以独当一面。因此在其围剿太平军关键时期,任两江总督、节制东南兵马,清朝对其保举官员一律照准,他就是不保举郭嵩焘独立开府任官,郭的同年李鸿章也在为郭嵩焘鸣不平,认为郭好歹是个翰林,连秀才出身的刘蓉和举人出身的左宗棠都到了一省巡抚的高位。曾国藩告诉李鸿章,科举成就和能否做官和做事不能等同,郭嵩焘只能依人成事,让他出去当主官,那是害了他。
果然,郭嵩焘后来在署理广东巡抚时,和两任两广总督毛鸿宾、瑞麟关系闹得很僵,直到被解职闲居。光绪二年,郭嵩焘作为第一任驻外公使出使英国,对英国的制度和国家文明程度赞誉过高,又与副公使刘锡鸿不能相处。导致谤名满天下。这当然是后来的事了,老友曾国藩已不能目睹这一切了。郭嵩焘的眼光超越同时代的人,但做事优柔寡断,不如曾国藩那样懂做官和做事的诀窍,注定是个悲剧人物。
下联郭嵩焘夸耀自己对曾国藩的贡献。曾国藩在湘乡丁母忧时,对朝廷要求他出山练兵剿匪一直婉拒,此人做事谨慎,不敢轻易冒险。郭嵩焘一次次对他晓以利害、分析利弊,促使他墨垤从戎。在与太平天国交战初期,湘军败多胜少,又是郭嵩焘建议曾国藩操练水师,控制长江,从而赢得对“发逆”作战的主导权。
可是,“艰难未以负公多”,字面的意思是老先生当年那样艰难戡乱,我没能过多地分担,我对不起先生您。其本意则不无对死者的怨气:你立下如此功勋,两次重要的选择我起了关键作用,可是你却不让我出来做更重要的事情。(十年砍柴《吊死问生·无非人情(上)》)
曾国藩的门生中,李鸿章和俞樾所送的挽联最佳。这两人也是曾国藩生前最为器重的,一光大其功业,一光大其学术。他曾对两位得意门生做出过定评:“李少荃(鸿章号少荃)拼命做官;俞荫甫(俞樾字荫甫)拼命著书。”
李鸿章的挽联曰:
师事近三十年,薪尽火传,筑室忝为门生长;
威名震九万里,内安外攘,旷代难逢天下才。
上联是李鸿章感念老师的栽培之恩。道光二十三年(1843,是年李23岁),李鸿章离开故乡,进京参加顺天乡试,写下了豪气万丈的诗句:“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乡试中举后,参加1845年会试落第,这一年其父李文安、也是曾国藩的年兄,带着李鸿章入曾府拜师,从此李鸿章的科名与功业与老师紧紧联系在一起。李的这一次拜师,距曾国藩去世二十七年。所以说“师事近三十年”。道光二十七年曾国藩任会试总裁、殿试读卷官,李鸿章是科高中。曾氏既是他学习的业师,又是其科考的座师。
从这段曾、李师徒情缘,可看出教育的不均衡,从古到今皆然。像李文安这样的官宦家庭,能将子弟交给当时最有学问的朋友教导,而且这个朋友恰好又是三年后的会试考官。用不着科场舞弊,像李鸿章那样聪明的人,跟着曾国藩读两年书,自然就很清楚朝廷科考的衡文标准,知道阅卷考官喜欢什么样的文章。——而那些乡下举子,还在老家苦苦地摸索。
挽联的上联也引起后世人的非议,认为李鸿章自诩“薪尽火传,筑室忝为门生长”是托大。因为他的哥哥李翰章也是曾国藩的门生,早入曾氏之幕,多年担任湘军总后勤部长的角色。怎么弟弟倒成了“门生长”呢?
我认为李鸿章此语说得非常到位,而且他必须这样说。此时李鸿章已是直隶总督,乃疆臣领袖(是年六月,被授予老师曾国藩担任过的武英殿大学士之位,则是宰辅身份了),在曾氏门生中他最有资格如此说。曾国藩常说办大事要找替手——即政治接班人,如此才能保证其事业有人延续下去,而不至于人亡政息。李鸿章以其功绩证明曾国藩当年所找的“替手”是非常合格的。
此时在恩师的灵前,作为曾氏本人和朝野公认的“接班人”,他必须表态,即如现在重要人物追悼会上强调“继承革命意志”云云,申明将恩师的事业发扬光大。如此,才能告慰曾氏在天之灵,也才能对曾国荃、曾纪泽这些恩师的亲人有所交待。
上联是“于私”,下联则是“于公”。作为疆臣领袖对曾国藩作出评价。
俞樾的挽联旨趣和李鸿章的又大不一样:
是名宰相,是真将军,当代郭汾阳,到此顿惊梁木坏;
为天下悲,为后学惜,伤心宋公序,从今谁颂落花诗。
上联很好懂,和其他挽者一样,对老师的功勋做崇高评价,将其比作郭子仪,能出则为将,入则为相。先生的逝世,犹如朝廷栋梁毁坏。
下联便道老师对他的知遇之恩。大臣故去,为天下悲。但曾国藩不仅仅是一位立下赫赫功勋的大臣,还是一位学问家,死在职位上,不能写出更多的文章、阐发出更好的道义,留给后学。“伤心宋公序,从今谁颂落花诗”则是指俞樾平生最为自得的一段佳话。
道光三十年(1850年),29岁的俞樾会试及第,此时身份是“贡士”,接下来还要经过礼部的复试、皇帝主持的殿试,才能成为进士。虽然“贡士”成“进士”,不会有人被淘汰,但关系到排名。贡士们当然非常重视。会试的试卷是由专门人士誊写(如此避免考官认出考生字迹从而舞弊),但复试和殿试,考官所阅的是考生自己书写的试卷,因此楷法很重要,写不出一手秀丽端庄“馆阁体”的考生,名次很难靠前。俞樾楷法不算好——他后来一直以隶书而闻名。
但在复试时,时任礼部侍郎的阅卷官曾国藩力主俞樾为第一。其他考官说这个考生文章写得确实不错,但恐怕是“宿构”,即考前背熟数篇已做好的文章,考试时恰好和题目碰上了。曾国藩反驳说,文章可能宿构,但诗(即试帖诗,会试三场考试必考科目)不可能宿构。诗题为《淡烟疏雨落花天》的五言八韵诗。曾国藩对俞樾的诗特别赞赏,尤其喜欢其诗首句“花落春仍在”,以为“咏落花而无衰飒之意”,格调高昂,因而预测其“他日所至,未可量也”。
公序是宋代大诗人宋庠的字,他和弟弟宋祁齐名,两人同科登第,兄为状元。兄弟二人都写过《落花诗》,宋祁诗中名句“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边妆。”曾国藩当年看俞樾的试帖诗时,就说“花落春仍在”与这两句相似。宋庠有句:“汉皋佩解临江失,金谷危楼到地香。”
复试取得第一的俞樾殿试时为第十九名进士,入翰林院任庶吉士。曾氏对他的褒奖传出去后,他当然是感激莫名。但这个人和郭嵩焘有些相似,读书读得好,文章写得好,当性格不善于做官,当过一任河南学政,被御史弹劾罢官后,回到江南,从此潜心学术。为了表示对恩师的感谢,他的书房名为“春在堂”。现在老师仙逝了,谁还能吟颂那首“落花诗”呢?
俞樾后来刻一图章“拼命著书”,盖在自己的藏书上。他的“拼命”,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一生对群经诸子、训诂小学、小说笔记颇有研究,撰著甚丰,著作辑为《春在堂全书》,共500多卷。——何止是著作等身。
曾国藩诸门生中,李鸿章和俞樾算得两位高寿。李鸿章于1901年以79岁高年辞世,但他是在屈辱和忧患中死去的,他刚刚主持了和占领北京城的列强和谈,签订了《辛丑条约》,再一次为满清最高统治者背负黑锅。俞樾活到1907年,享年87岁。在当时是真正的高寿了。李鸿章死后,俞樾为他写了一副激愤与伤心兼具的挽联:
一个臣系天下重轻,使当年长镇日畿,定可潜消庚子变;
八旬翁完真灵位业,溯壮岁同游月府,不能再逮甲辰科。
上联说得是李鸿章一人身系天下安危,也是为李鸿章抱不平,为大清惋惜。甲午战败后,天下归罪于李鸿章,李鸿章被派到广州做两广总督,远离政治中心。而朝政被一帮子颟顸的亲贵把持,如今闹出了义和拳之乱。俞樾认为如果李鸿章继续担任直隶总督,镇守京畿,凭他的见识和能力,是不会闹出“庚子事变”的。
下联则是道两人的情谊。俞樾进士及第晚李鸿章三年,乡试是同一年中举(1844年甲辰科)。所以追忆“壮岁同游月府”,即同一年月宫折桂。眼看六十年就要过去了,第二个甲辰乡试还有三年,李鸿章却去世了,无福“再逮甲子科”。
明清两代极重科第。一位士大夫如果在其中进士后六十年(一个甲子)的殿试揭榜后还活着,会被邀请“重游琼林”,参加皇帝为新科进士举办的“琼林宴”。
你想想,假如一群乙巳科的进士,和前六十年的乙巳科老进士一起聚会,是何等的盛况。乡试后的举人在一起的宴会叫“鹿鸣宴”,前六十年该科举人还活着的,会邀请重宴鹿鸣。一个人能第二次参加琼林宴和鹿鸣宴,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及第早,十八九岁或二十多岁就中举或中进士;二是要活得足够长。
李鸿章“不能再逮甲辰科”,俞樾有这个福气。1904年即光绪三十年甲辰科乡试后,84岁的俞樾还活着,不但参加当年的鹿鸣宴,还复任翰林编修。——他于咸丰二年庶吉士散馆后被授予翰林编修。这样的人生际遇,读书人几个能有?
挽曾国藩的对联中,还有一位作者不能不提,此人和曾国藩的关系颇为复杂,既不是平常的门生,也不是同辈朋友,勉强算得上曾经的幕客。此人是王闿运。
这是个很不安分的主,学了一辈子的帝王术,到处兜售,却无成效。此人有大才,但性格不好,恃才傲物,好做惊人之语,臧否人物评论时事刻薄而谐谑。
王闿运,字壬秋,号湘绮,湖南湘潭人。此君一辈子就是个举人,会试屡次名落孙山。早年在北京做权臣肃顺的西席,后两宫太后和恭亲王联手发动“辛酉政变”,除掉肃顺等顾命大臣。
从此,王闿运飘荡于江湖间,周旋于达官间,或入幕参襄,或入书院讲学。他曾经短暂地当过曾国藩的幕友,但此人好说妄语,不是那种老老实实做秘书或参谋的人,和曾国藩相处得不好,于是只能另谋他就。据传他曾劝手握重兵的曾国藩称帝,北伐京师。被曾斥之为狂妄。可见他并不了解曾国藩,曾翰林出身,一辈子恪守名分,让他这个人冒着毁掉一辈子名节而很可能失败的风险去造反,实在是太不可能了。
王的挽联对曾国藩的评价远不如其他的好友、门生评价那么高:
平生以霍子孟、张叔大自期,异代不同功,戡定仅传方面略;
经学在纪河间、阮仪征而上,致身何太早,龙蛇遗恨礼堂书。
上联说曾国藩平生以建立霍光、张居正这样的功业自居,但是时代不同,功勋也不相同,曾氏无非留下了勘定反贼的攻略而已。下联肯定曾国藩的经学功夫超过清代的前辈大儒纪晓岚、阮元,但遗憾的是去世太早,未能留下更多的著述。其上联却激怒了曾府。书生论事,多纸上谈兵,看人挑担不吃力。勘定席卷十数行省的太平天国,是何等的艰难,假使张居正晚生六十年,他也未必能平定李自成、张献忠。而且霍光、张居正两人在死后,家族都受到了朝廷清算。在人葬礼上送这样的挽联,不是添堵吗?下联惋叹“龙蛇遗恨礼堂书”,也隐隐有对曾国藩忙于政事而疏于学问的不屑。曾国藩所处的不是纪晓岚所处的乾隆朝那样太平,一个人四十二岁开始从书生变成将帅,整日行军打仗。
勘定东南后,曾氏成为第一重臣,面临的又是内忧外患,为大清朝熬到了油尽灯枯,能有多少余暇来做学问,能取得那样的学术成就,也就是勤勉如曾国藩才有可能。湘绮先生,毕竟是狂生。这挽联文辞自然不错,但于人情世故,却有所欠缺。
最后,笔者认为有必要提一下当时身份最为尊隆的人——即皇帝所送的挽联。同治帝的两幅挽联是:
其一:
本一代完人,先定东南,次平西北;
为六旬元老,名扬中外,忠冠古今。
其二:
功在国,德在民,名在天下;
出为将,入为相,殁为神明。
这两副挽联应该是翰林院的词臣为少年天子草拟的。四平八稳的官家口吻,也不用什么旧典,其文辞只能说平平。但这是最高统治者的评价,是真正的“盖棺论定”。尤其说曾国藩“出为将,入为相,殁为神明”,用现在流行的语言来说则是“党和政府高度评价了曾国藩同志伟大的一生”。这两副平常的挽联,比起那些“伟大无产阶级革命家、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卓越的军事家”等等的评价,雅驯且不说,还多了一些人情味。(十年砍柴《吊死问生·无非人情(下)》)
上回说到,曾国藩为了严明军法,又双叒叕用了杀鸡儆猴的做法,把罪不至死的金松龄给斩了首。
此后的一段时间,曾国藩常常感到愧疚南安,衡州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出过很多经世大贤,船山公的后人王世全便定居在此,曾国藩的好友大多是有学问的人,于是他们决定去拜会一下王世全。
船山公,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船山公本名王夫之,他被誉为明清之际三大思想家之一。
王夫之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在明朝灭亡的五年后,船山公在衡州起兵抗清。
后来兵败,王夫之便投奔了南明,不过因为南明政权内乱不断,王夫之数度入狱,这样的经历使他心灰意冷。于是,这位民族斗士最终退隐,专注于思想学问的研究,这一研究,就是一辈子。
在那座名为石船山的山脚之下,王夫之,与“船山”二字结下了不解之缘。
船山公归隐四十余年,凭着一己之力,发展出了船山文学。他的思想学说,被后人称为最接近马克思主义的国学思想。孙中山认为船山公是“恢复中华”之先驱,青年时期的毛泽东,也受到了王船山的思想学说的影响。
船山文学得到了后人的大加推崇,这其中也包括了曾国藩。
来到衡州练兵数月,曾国藩终于得空去拜访这位大贤故居。在船山公后人王世全的热情款待下,他得以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故居。
大家都是读书人,众人谈古说今,吟诗作对,可谓是相见恨晚。王传之给曾国藩一行人见识了许多船山公的遗物,而这些生前之物中,最令人惊羡的就是船山公的手稿书籍。
船山公一生所著无数,但大部分都还没能出刊成书,好在纸稿却被他的后人保留了下来,直到王世全这一辈,船山公的手稿还保留得较为完善,这也为他后来整理出《船山遗书》,打好了基础。
在那个年代,刊刻出书可不容易,更何况是从无数手稿中整理出一本经世之作?
曾国藩也希望船山公的思想著作能够得以完善保存,他承诺战事平息以后,帮助王世全完成船山公的作品出刊。
而在历史上,曾国藩也的确付诸行动,完成了这个承诺。1863年,曾国藩拿出白银五千两,资助王世全,在安庆开始刊刻《船山遗书》。
两年之后,在曾国藩的帮助下,《船山遗书》这本激励了无数革命先烈的著作,终于在南京完成了刊刻。
在船山公的遗物里面,除了大量的手稿以外,还有一样物品让曾国藩为止侧目,那是一把宝剑。
经王世全的介绍,曾国藩才知道这把宝剑的来历并不一般。
船山王氏一脉的始祖是仲一公,这仲一公,也是一个牛人,据王世全说,仲一公当年跟着明太祖朱元璋打江山,这把剑就是明太祖赐给仲一公的,而仲一公后来攻克金陵,手里拿的,就是这把宝剑。
先不说王世全说的话,夸张的成分到底有多少,这把宝剑本身的工艺也是极佳,曾国藩将它抽出一截,立刻毫光四射,让人眼前一亮。
王世全留意到了曾国藩欣赏的神色,他感于曾国藩愿意帮助他完成先辈著作,也有心结交这位团练大臣,便想把这把宝剑赠送给曾国藩。
前面说过,王船山曾经举兵抗清,而且这把剑还是前明之物。曾国藩最怕朝廷猜疑,如果直接相赠,曾国藩恐怕是不敢收下的。
为了消除曾国藩的顾虑,王世全等人在谈及此处时,刻意不提祖辈抗清之事,反而大谈王船山对清朝的有功之处。
历史上,在吴三桂称帝期间,曾派人请王船山写《劝进表》,却遭到他的严词拒绝。清朝历代皇帝或许因此,并未作赶尽杀绝之事,反而对船山一脉颇为照顾。
这打消了曾国藩不少的顾虑。
而且如今太平天国雄踞金陵,仲一公的宝剑又有过攻克金陵的光辉战绩,曾国藩得此宝剑,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
曾国藩相信,天意不可违,于是在稍微的推脱以后,便收下了这把宝剑。
这一提起太平军,曾国藩就想到了当前的紧张局势。1853年1月,太平军攻破武昌,之后连克九江、安庆、芜湖,3月19日攻破了金陵。
随后,太平军又占领了镇江、扬州两地,与金陵形成了犄角之势,太平天国也由最初的起义军,变成了盘踞一方的强大政权。
太平军之所以能够有如此迅猛的攻势,他们强大的水师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两江流域水运发达,只要有了一定规模的水师,那么无论是战略转移还是行军突袭,都极为方便。
早在年初的时候,太平军手上就有了上万船只。
湘军想要与太平军周旋抗衡,建立水师势在必行,衡州水陆交汇,正好适合开办水军。
曾国藩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众人,大家也畅所欲言,这其中,王世全提到的一个人,引起了曾国藩的兴趣。
此人,便是后来与曾国藩并称为中兴四大名臣的,彭玉麟。
下一讲,水上麒麟,彭雪琴精练水师;浪里白条,申名标始入湘军!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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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曾国藩的七次科举之痛
11曾国藩的家庭背景
曾国藩祖父曾玉萍本为普通农民,年轻时没有度过书,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买一匹好马,整天在城里和一群浮浪子弟混在一起。在他纵酒高歌之时,有一老头对他孙子说:“不要学他,家里没钱却跑到城里装大爷,这个家迟早败在他手里!”他听闻此话,便立马卖了马,徒步回家。自此之后,早睡早起,干农活,发誓兴家立业。他告诉曾国藩,自己亲手种的菜,吃起来才香,辛苦挣得钱,花着才心安。
曾玉萍奋斗十几年,使曾家从普通中农成为家境殷实的小地主,在地方上树立了自己威信。传统社会,一个家族要真正发达,主要看家里有没有人读书当官。有了功名,一个家族的地位才能巩固。故而,他请最好的教师,将自己的儿子曾麟书供出去。奈何,儿子太笨,中不了秀才,他将希望寄托在长孙曾国藩身上。由其父曾麟书给他开蒙,教他学习。然而,此次,二父子再次踏上科举之路,已是第五次,但仍未高中。
12曾国藩的性格
然则曾玉屏相信人定胜天,第六次送他们去科考。而这一次其父曾麟书已中秀才,而曾国藩却被“悬牌批责。”(被批为文理不通,是一件难堪的事,相当于被全省示众)这一次,对他打击特别大,他开始反思多年读书考试失败的经验,找出原因。
他自此确定一个事实:自己有着极强的进取心,但是上天没有给自己一个与雄心相匹配的聪明的大脑,即天赋太差,志向远大但能力不副。但是他天生有一股倔劲,绝不放弃,故而,解决雄心与头脑之间的差距,只有一个办法:超人的努力。他给自己取名叫“涤生”。——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也。他要扫去过去的失败,重新做人,洗刷
穆彰阿:曾国藩人生中第一个贵人 临死前送他一幅字
本文2023-12-07 02:13:31发表“资讯”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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