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的妻子是谁?
辛弃疾当然是有妻子的。南归宋朝的当年,定居京口(今江苏镇江),他就跟范邦彦(子美)之女、范如山(南伯)之妹结为夫妻。他的这位范氏妻子,不是一位普通的家庭妇女,而是一位知书通文艺的女子,她能在辛弃疾外出饮酒的时候,在家里窗户上写满了字,都是劝辛弃疾不要再痛饮的话语(辛弃疾《定风波·大醉归自葛国……》)。辛弃疾的妻子也并未中途夭亡,至少,1189年,同岁的两人还一道举行了五十大寿的祝寿活动。辛弃疾《浣溪沙·寿内子》一词云:“寿酒同斟喜有余,朱颜却对白髭须,两人百岁恰乘除。”似乎也没有迹象表示,范氏比辛弃疾先死。
陪伴辛弃疾的美女,除了他的妻子范氏,还有别的侍妾。元人陶宗仪说:“田田、钱钱,辛弃疾二妾也。皆因有其姓而名之,皆善笔札,常代辛弃疾答尺牍。”(《书史会要》卷六)看来,辛弃疾的这两位小妾,有点像今天的“小秘”,既是红颜知己,又能替他处理日常事务。辛弃疾的小秘不止田田、钱钱两位。作于带湖时期的《好事近·医者索酬劳》:“医者索酬劳,那得许多钱物?只有一个整整,也盒盘盛得。”说的是,一次辛弃疾妻子范氏生病的事。词当然是开玩笑的,辛弃疾并非真的要将自己的小秘整整送给医生充当酬劳。辛弃疾不至于那么穷,医生谅也不能接受这样的酬劳。有人把这事坐实(例如周煇《清波别志》卷下),就不免迂腐了。可见,辛弃疾还曾经有一个小妾,名叫“整整”的。辛弃疾在一首《鹧鸪天·困不成眠奈夜何》词里,叙述自己因为心情不好,想起往事,夜不成眠。最后两句是:“娇痴却妒香香睡,唤起醒松[惺忪]说梦些。”这词大概作于辛弃疾在外做官时,这位香香应该是他带在身边的小妾。也许,除了田田、钱钱、整整、香香之外,辛弃疾还有过别的小妾也未可知。
辛弃疾的小妾不光识文断字,还擅歌舞。“整整”是会吹笛子的,上边引过的《好事近》有“下官歌舞转凄惶,剩得几枝笛”两句。由此可见,除了“整整”,还有别的会吹笛子的小妾。辛弃疾的朋友杨炎正,在一首给辛弃疾祝寿的词《鹊桥仙·寿稼轩》中,对辛弃疾的生活情形有这样的描述:“筑成台榭,种成花柳,更又教成歌舞,不知谁为带湖仙?……闲中得味,酒中得趣,只恐天还也妒……”。辛弃疾自己也有词说到自己酒醉之后的情形:“料得今宵醉也,两行红袖争扶。”(《清平乐·此身长健》)原来,辛弃疾在带湖过的敢情是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日子呀。
辛弃疾的风流生活,不光是家里妻妾成群,“红旗(多面红旗)不倒”,家外还“彩旗飘飘”,艳遇不断。这不是有人现场目击到,也不是我们在作合理想象,而是辛弃疾自己在词中交代的。先请看他的《南乡子·舟行记梦》:
欹枕舻声边,贪听咿呀醉眠。梦里笙歌花底去;依然,翠袖盈盈在眼前。 别后两眉尖。欲说还休梦已阑。只记得埋冤前夜月,相看,不管人愁独自圆。
这词记述的,显然是一次辛弃疾在船上的浪漫故事:一个圆月的夜晚,两人在一艘船上相会,有缠绵的欢娱,更有离别的忧伤。
再来看他的《霜天晓角·旅兴》:
吴头楚尾,一棹人千里。休说旧愁新恨,长亭树,今如此! 宦游吾倦矣,玉人留我醉,明日落花寒食,得且住,为佳耳。
这一首词,说的应该是辛弃疾的另一次艳遇,时间是淳熙五年(1178),辛弃疾三十九岁,地点应该是在江西,当时辛弃疾正在做江西安抚使。
《念奴娇》
宋代:郑域
素肌莹净,隔鲛绡贴衬,猩红妆束。火伞飞空熔不透,一块玲珑冰玉。破暑当筵,褪衣剥带,微露真珠肉。中心些子,向人何大焦缩。
应恨旧日杨妃,尘埃走遍,向南闽西蜀。困入筠笼消黯搅,香色精神愁蹙。赖有君谟,为传家
《喜迁莺》
宋代:李焕
云蒸雷动。庆瑞岳降真,祥生申甫。元后慈贤,勋臣英烈,百世显光家谱。久许致身忠孝,何止满怀今古。听舆论,是侯王苗裔,神仙俦侣。
争赌藩尹盛,刑揩政成,和气横眉宇。北阙莺花,西湖风月,旌骑稳游天路。福海寿山无比,烂醉黄堂歌舞。正荣耀,有华姻宠授,清朝恩数。
《喜迁莺》
宋代:李焕
云蒸雷动。庆瑞岳降真,祥生申甫。元后慈贤,勋臣英烈,百世显光家谱。久许致身忠孝,何止满怀今古。听舆论,是侯王苗裔,神仙俦侣。
争赌藩尹盛,刑揩政成,和气横眉宇。北阙莺花,西湖风月,旌骑稳游天路。福海寿山无比,烂醉黄堂歌舞。正荣耀,有华姻宠授,清朝恩数。
《琐寒窗》
宋代:彭正大
千里儒流,称觞此际,梅花三度。书台最上,健羡一翁如许。问吴江、别来旧人,当时折柳凭谁语。但春在芹宫,芳滋兰畹,一帘今雨。
凭阑、凝望处。有绿水青山,乾坤付与。百年家谱,曾是斯文宗主。世间好景相寻,墨客骚人为伴侣。待西风、桂子重开,又步青云去。
《永遇乐·戏赋辛字送茂嘉十二弟赴调》
宋代:辛弃疾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得姓何年,细参辛字,一笑君听取。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
世间应有,芳甘浓美,不到吾家门户。比著儿曹,累累却有,金印光垂组。付君此事,从今直上,休忆对床风雨。但赢得,靴纹绉面,记余戏语。
中国历史上由行伍出身,以武起事,而最终以文为业,成为大诗词作家的只有一人,这就是辛弃疾。这也注定了他的词及他这个人在文人中的唯一性和在历史上的独特地位。
在我看到的资料里,辛弃疾至少是快刀利剑地杀过几次人的。他天生孔武高大,从小苦修剑法。他又生于金宋乱世,不满金人的侵略蹂躏,22岁时他就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义军,后又与耿京为首的义军合并,并兼任书记长,掌管印信。一次义军中出了叛徒,将印信偷走,准备投金。辛弃疾手提利剑单人独马追贼两日,第三天提回一颗人头。为了光复大业,他又说服耿京南归,南下临安亲自联络。不想就这几天之内又变生肘腋,当他完成任务返回时,部将叛变,耿京被杀。辛大怒,跃马横刀,只率数骑突入敌营生擒叛将,又奔突千里,将其押解至临安正法,并率万人南下归宋。说来,他干这场壮举时还只是一个英雄少年,正血气方刚,欲为朝廷痛杀贼寇,收复失地。
但世上的事并不能心想事成。南归之后,他手里立即失去了钢刀利剑,就只剩下一支羊毫软笔,他也再没有机会奔走沙场,血溅战袍,而只能笔走龙蛇,泪洒宣纸,为历史留下一声声悲壮的呼喊,遗憾的叹息和无奈的自嘲。
应该说,辛弃疾的词不是用笔写成,而是用刀和剑刻成的。他是以一个沙场英雄和爱国将军的形像留存在历史上和自己的诗词中。时隔千年,当今天我们重读他的作品时,仍感到一种凛然杀气和磅礴之势。比如这首著名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 兵。 马做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我敢大胆说一句,这首词除了武圣岳飞的《满江红》可与之媲美外,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人堆里,再难找出第二首这样有金戈之声的力作。虽然杜甫也写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军旅诗人王昌龄也写过:“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但这些都是旁观式的想象、抒发和描述,哪一个诗人曾有他这样亲身在刀刃剑尖上滚过来的经历?“列舰层楼”、“投鞭飞渡”、“剑指三秦”、“西风塞马”,他的诗词简直是一部军事辞典。他本来是以身许国,准备血洒大漠,马革裹尸的。但是南渡后他被迫脱离战场,再无用武之地。像屈原那样仰问苍天,像共工那样怒撞不周,他临江水,望长安,登危楼,拍栏杆,只能热泪横流。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水龙吟》
谁能懂得他这个游子,实际上是亡国浪子的悲愤之心呢?这是他登临建康城赏心亭时所作。此亭遥对古秦淮河,是历代文人墨客赏心雅兴之所,但辛弃疾在这里发出的却是一声悲怆的呼喊。他痛拍栏杆时一定想起过当年的拍刀催马,驰骋沙场,但今天空有一身力,一腔志,又能向何处使呢?我曾专门到南京寻找过这个辛公拍栏杆处,但人去楼毁,早已了无痕迹,唯有江水悠悠,似词人的长叹,东流不息。
辛词比其它文人更深一层的不同,是他的词不是用墨来写,而是蘸着血和泪涂抹而成的。我们今天读其词,总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一个爱国臣子,一遍一遍地哭诉,一次一次地表白;总忘不了他那在夕阳中扶栏远眺、望眼欲穿的形像。
辛弃疾南归后为什么这样不为朝廷喜欢呢?他在一首《戒酒》的戏作中说:“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这首小品正好刻画出他的政治苦闷。他因爱国而生怨,因尽职而招灾。他太爱国家、爱百姓、爱朝廷了。但是朝廷怕他,烦他,忌用他。他作为南宋臣民共生活了40年,倒有近20年的时间被闲置一旁,而在断断续续被使用的20多年间又有37次频繁调动。但是,每当他得到一次效力的机会,就特别认真,特别执着地去工作。本来有碗饭吃便不该再多事,可是那颗炽热的爱国心烧得他浑身发热。40年间无论在何地何时任何职,甚至赋闲期间,他都不停地上书,不停地唠叨,一有机会还要真抓实干,练兵、筹款,整饬政务,时刻摆出一副要冲上前线的样子。你想这能不让主和苟安的朝廷心烦?他任湖南安抚使,这本是一个地方行政长官,他却在任上创办了一支2500人的“飞虎军”,铁甲烈马,威风凛凛,雄镇江南。建军之初,造营房,恰逢连日阴雨,无法烧制屋瓦。他就令长沙市民,每户送瓦20片,立付现银,两日内便全部筹足。其施政的干练作风可见一斑。后来他到福建任地方官,又在那里招兵买马。闽南与漠北相隔何远,但还是隔不断他的忧民情、复国志。他这个书生,这个工作狂,实在太过了,“过则成灾”,终于惹来了许多的诽谤,甚至说他独裁、犯上。皇帝对他也就时用时弃。国有危难时招来用几天;朝有谤言,又弃而闲几年,这就是他的基本生活节奏,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悲剧。别看他饱读诗书,在词中到处用典,甚至被后人讥为“掉书袋”。但他至死,也没有弄懂南宋小朝廷为什么只图苟安而不愿去收复失地。
辛弃疾名弃疾,但他那从小使枪舞剑、壮如铁塔的五尺身躯,何尝有什么疾病?他只有一块心病:金瓯缺,月未圆,山河碎,心不安。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
这是我们在中学课本里就读过的那首著名的《菩萨蛮》。他得的是心郁之病啊。他甚至自嘲自己的姓氏: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得姓何年,细参辛字,一笑君听取。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世间应有,芳甘浓美,不到吾家门户。
(《永遇乐》)
你看“艰辛”、“酸辛”、“悲辛”、“辛辣”,真是五内俱焚。世上许多甜美之事,顺达之志,怎么总轮不到他呢?他要不就是被闲置,要不就是走马灯似地被调动。1179年,他从湖北调湖南,同僚为他送行时他心情难平,终于以极委婉的口气叹出了自己政治的失意。这便是那首著名的《摸鱼儿》: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依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据说宋孝宗看到这首词后很不高兴。梁启超评曰:“回肠荡气,至于此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长门事”,是指汉武帝的陈皇后遭忌被打入长门宫里。辛以此典相比,一片忠心、痴情和着那许多辛酸、辛苦、辛辣,真是打翻了五味坛子。今天我们读时,每一个字都让人一惊,直让你觉得就是一滴血,或者是一行泪。确实,古来文人的惜春之作,多得可以堆成一座纸山。但有哪一首,能这样委婉而又悲愤地将春色化入政治,诠释政治呢?美人相思也是旧文人写滥了的题材,有哪一首能这样深刻贴切地寓意国事,评论正邪,抒发忧愤呢?
但是南宋朝廷毕竟是将他闲置了20年。20年的时间让他脱离政界,只许旁观,不得插手,也不得插嘴。辛在他的词中自我解嘲道:“君恩重,且教种芙蓉!”这有点像宋仁宗说柳永:“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柳永倒是真的去浅斟低唱了,结果唱出一个纯粹的词人艺术家。辛与柳不同,你想,他是一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痛拍栏杆,大声议政的人。报国无门,他便到赣南修了一座带湖别墅,咀嚼自己的寂寞。
带湖吾甚爱,千丈翠奁开。先生杖屦无事,一日走千回。凡我同盟鸥鹭,今日既盟之后,来往莫相猜。白鹤在何处,尝试与谐来。 破青萍,排翠藻,立苍苔。窥鱼笑汝痴计,不解举吾杯。废沼荒丘畴昔,明月清风此夜,人世几欢哀。东岸绿荫少,杨柳更须栽。
(《水调歌头》)
这回可真的应了他的号:“稼轩”,要回乡种地了。一个正当壮年又阅历丰富、胸怀大志的政治家,却每天在山坡和水边踱步,与百姓聊一聊农桑收成之类的闲话,再对着飞鸟游鱼自言自语一番,真是“闲愁最苦”,“脉脉此情谁诉”?
说到辛弃疾的笔力多深,是刀刻也罢,血写也罢,其实他的追求从来不是要作一个词人。郭沫若说陈毅:“将军本色是诗人”,辛弃疾这个人,词人本色是武人,武人本色是政人。他的词是在政治的大磨盘间磨出来的豆浆汁液。他由武而文,又由文而政,始终在出世与入世间矛盾,在被用或被弃中受煎熬。作为封建知识分子,对待政治,他不像陶渊明那样浅尝辄止,便再不染政;也不像白居易那样长期在任,亦政亦文。对国家民族他有一颗放不下、关不住、比天大、比火热的心;他有一身早炼就、憋不住、使不完的劲。他不计较“五斗米折腰”,也不怕谗言倾盆。所以随时局起伏,他就大忙大闲,大起大落,大进大退。稍有政绩,便招谤而被弃;国有危难,便又被招而任用。他亲自组练过军队,上书过《美芹十论》这样著名的治国方略。他是贾谊、诸葛亮、范仲淹一类的时刻忧心如焚的政治家。他像一块铁,时而被烧红锤打,时而又被扔到冷水中淬火。有人说他是豪放派,继承了苏东坡,但苏的豪放仅止于“大江东去”,山水之阔。苏正当北宋太平盛世,还没有民族仇、复国志来炼其词魂,也没有胡尘飞、金戈鸣来壮其词威。真正的诗人只有被政治大事(包括社会、民族、军事等矛盾)所挤压、扭曲、拧绞、烧炼、锤打时才可能得到合乎历史潮流的感悟,才可能成为正义的化身。诗歌,也只有在政治之风的鼓荡下,才能飞翔,才能燃烧,才能炸响,才能振聋发聩。学诗功夫在诗外,诗歌之效在诗外。我们承认艺术本身的魅力,更承认艺术加上思想的爆发力。有人说辛词其实也是婉约派,多情细腻处不亚柳永、李清照。
近来愁似天来大,谁解相怜?谁解相怜?又把愁来做个天。
都将今古无穷事,放在愁边。放在愁边,却自移家向酒泉。
(《丑奴儿》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丑奴儿》)
柳李的多情多愁仅止于“执手相看泪眼”、“梧桐更兼细雨”,而辛词中的婉约言愁之笔,于淡淡的艺术美感中,却含有深沉的政治与生活哲理。真正的诗人,最善以常人之心言大情大理,能于无声处炸响惊雷。
我常想,要是为辛弃疾造像,最贴切的题目就是“把栏杆拍遍”。他一生大都是在被抛弃的感叹与无奈中度过的。当权者不使为官,却为他准备了锤炼思想和艺术的反面环境。他被九蒸九晒,水煮油炸,千锤百炼。历史的风云,民族的仇恨,正与邪的搏击,爱与恨的纠缠,知识的积累,感情的浇铸,艺术的升华,文字的锤打,这一切都在他的胸中、他的脑海,翻腾、激荡,如地壳内岩浆的滚动鼓胀,冲击积聚。既然这股能量一不能化作刀枪之力,二不能化作施政之策,便只有一股脑地注入诗词,化作诗词。他并不想当词人,但武途政路不通,历史歪打正着地把他逼向了词人之道。终于他被修炼得连叹一口气,也是一首好词了。说到底,才能和思想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像石缝里的一棵小树,虽然被扭曲、挤压,成不了旗杆,却也可成一条遒劲的龙头拐杖,别是一种价值。但这前提,你必须是一棵树,而不是一棵草。从“沙场秋点兵”到“天凉好个秋”;从决心为国弃疾去病,到最后掰开嚼碎,识得辛字含义,再到自号“稼轩”,同盟鸥鹭,辛弃疾走过了一个爱国志士、爱国诗人的成熟过程。诗,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写的吗?诗人,能在历史上留下名的诗人,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的吗?“一将成名万骨枯”,一员武将的故事,还要多少持刀舞剑者的鲜血才能写成。那么,有思想光芒而又有艺术魅力的诗人呢?他的成名,要有时代的运动,像地球大板块的冲撞那样,他时而被夹其间感受折磨,时而又被甩在一旁被迫冷静思考。所以积300年北宋南宋之动荡,才产生了一个辛弃疾。
《 永遇乐·烈日秋霜 》
作者:辛弃疾
戏赋辛字,送茂嘉十二弟赴调。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
得姓何年,细参辛字,一笑君听取。
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苦。
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
世间应有,芳甘浓美,不到吾家门户。
比着儿曹,锳锳却有,金印光垂组。
付君此事,从今直上,休忆对床风雨。
但赢得、靴纹绉面,记余戏语。
赏析 :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由作诗转为填词,到了辛弃疾时,则更进一步以词代文,表情达意,这首《永遇乐》,就是这一方面的成功之作。茂嘉,辛弃疾的族弟,因他在家中排行第十二。稼轩词中有两首送别茂嘉之作,一首《虞美人》,作于茂嘉远谪广西之时。
这首《永遇乐》是送茂嘉赴调。根据宋代的有关规定,地方官吏任期届满,都要进京听候调遣,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另予调遣时,都会升官使用。所以这是一件喜事,是一次愉快的分别。因为这是送同族兄弟出去做官,稼轩颇有感触,便说起他们辛家门的“千载家谱”。“戏赋辛字”,从自己姓辛这一点大发感慨与议论,以妙趣横生的戏语出之,而又意味深长。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词的一开头就掮出家谱,说辛家门先辈们都是具有忠肝义胆的人物,而且他们都禀性刚直严肃,如“烈日秋霜”,令人可畏而又可敬。“烈日秋霜”,比喻风节刚直,如《新唐书·段秀实传赞》:“虽千五百岁,其英烈言言,如严霜烈日,可畏而仰哉。”词的开头三句“自报家门”,倒不是虚夸,而是有史为证的。辛氏是一个古老家族,传说夏启封支子于莘,莘、辛声相近,后为辛氏。商有辛甲,一代名臣,屡谏纣王,直言无畏。
汉有辛庆忌,一代名将,威震匈奴。成帝时,朱云以丞相张禹巴结外戚,上书请诛之,帝怒,欲杀云,辛庆忌冒死相救。后庆忌子孙亦忠耿,不附王莽,被诛。
当然,写词不能像修家谱那样纪实,况且这些都是人所共知的史实,所以词人不多花笔墨,而是别出心裁地与族弟“细参辛字”来了:我们祖上从何年获得这个姓氏?又是怎样才得到这样的姓呢?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以博取一笑吧。于是咬文嚼字起来,仔细体会辛字的含义,有辛苦、辛酸、辛辣等多种内涵,他发表高论了:“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苦。”
我们辛家门这个“辛”字,是由“艰辛”做成,含着“悲辛”滋味,而且总是与“辛酸、辛苦”的命运结成不解之缘啊!三句话句句不离“辛”字:“艰辛”“悲辛”“辛酸”“辛苦”。写诗填词向以“同字相犯”为戒,而这里三句“辛”字四见。用得自然,增加了音调的视听效果,并使词情得到充分渲染。更妙的是,形式上是“细参辛字”,内容上又语意双关,含着历史的教训和现实的牢骚。不是么,上面谈到那位辛庆忌,“艰辛做就”不世的战功。可是,到了他的子孙,就尝到惨遭杀戮的“悲辛滋味”了。联系到稼轩本人,从“壮岁旌旗拥万夫”,到“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取东家种树书”,也是够“辛酸、辛苦”的了!
总而言之,我们辛家人的命运总离不开一个“辛”字,怎么会这样的呢?原来根子还在这个“辛”字上。辛者,辣也,这是辛字的本来含意,也是我们辛家人的传统性格啊!我们辛家人生成耿介正直的性格,做人行事,刚直泼辣,就如同我们的姓氏一样,火辣辣地不招人喜爱。“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这两句更就辛字“辛辣”这层含义加以发挥,借字说人。北宋曾布有《从驾》诗,押“辛”字韵,苏轼一和再和,有“最后数篇君莫厌,捣残椒桂有余辛”之句,稼轩信手拈来,用得很好。
下片接“向人辛辣”的话头继续抒发感慨。正因为我们这个姓,世间应有尽有的“芳甘浓美”的东西,都轮不到“吾家门户”了。眼看人家子弟腰间挂着一串串金光灿烂的金印,何等趾高气扬,我们哪儿比得上人家呢!正话反说,无限感慨,嬉笑戏语,隐含牢骚。比不上人家怎么办?争口气呗!于是话儿转到送茂嘉赴调的题目上来:“付君此事,从今直上,休忆对床风雨。但赢得、靴纹绉面,记余戏语。”谋取高官显爵、光宗耀祖之事,就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你青云直上的时候,不必回想今天咱们兄弟之间的这场对床夜语;到了你年老力衰的时候,一定会记起今天我说的这些玩笑话的。“对床风雨”,语出韦应物诗:“宁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这两句诗颇为苏轼、苏辙兄弟所欣赏,十分向往风雨之夜、兄弟两人对床共语的境界,并为此相约早日退隐,后遂成为故事。
“靴纹绉面”,典出欧阳修《归田录》:北宋田元均任三司使,请托人情者不绝于门,他深为厌恶,却又只好强装笑脸,虚与应酬。曾对人说:“作三司使数年,强笑多矣,直笑得面似靴皮。”茂嘉赴调,稼轩祝贺他高升,自是送别词中应有之意。而用“靴纹绉面”之事,于祝辞里却有讽劝。实际上是说,官场有官场的一套,做大官就得扭曲辛家的刚直性格,那种逢人陪笑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呢。到头来你也会后悔的。
全词就象在写兄弟二人在聊家常,气氛亲切、坦诚,语言风趣优美,从开头到结尾都在围绕姓氏谈天说地,把“辛”这一普通姓氏解说得淋漓尽致,寓化于谐,明显地表现出作者通过填词来抒发感情,发表议论的这一进步倾向,这对于传统的词作来说,有点格格不入。但无论从思想内容还是艺术表现手法,都不失为值得肯定的尝试。
“词中之龙”辛弃疾笔下的侠肝义胆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宋辛弃疾《永遇乐·戏赋辛字送茂嘉十二弟赴调》
译文辛氏家谱中记载的先祖们,无一不是刚毅正值、忠肝义胆。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宋辛弃疾《贺新郎·别茂嘉十二弟》
译文河边桥头送别苏武,回头遥望故国远隔万里,与故友永远诀别。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宋辛弃疾《鹧鸪天·送廓之秋试》
译文现在你携带着书和剑走向应试的辽远广阔之路,就像鲲鹏从北海展翅翱游到南海,又像凤凰飞向东升的太阳。
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宋辛弃疾《贺新郎·甚矣吾衰矣》
译文这么多年只是白白老去而已,功名未竟,对世间万事也慢慢淡泊了。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宋辛弃疾《贺新郎·同父见和再用韵答之》
译文你曾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抗金北伐的决心至死也会像铁一般坚定。我等待着你大显身手,为恢复中原作出重大的贡献。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辛弃疾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永遇乐辛弃疾
章因及之
投老空山,万松手种,政尔堪叹。何日成阴,吾年有几,似见儿孙晚。古来池馆,云烟草棘,长使后人凄断。想当年、良辰已恨,夜阑酒空人散。
停云高处,谁知老子,万事不关心眼。梦觉东窗,聊复尔耳,起欲题书简。霎时风怒,倒翻笔砚,天也只教吾懒。又何事,催诗雨急,片云斗暗。
永遇乐·戏赋辛字送茂嘉十二弟赴调辛弃疾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得姓何年,细参辛字,一笑君听取。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
世间应有,芳甘浓美,不到吾家门户。比著儿曹,累累却有,金印光垂组。付君此事,从今直上,休忆对床风雨。但赢得,靴纹绉面,记余戏语。
怀抱不展落稼轩——读辛弃疾词
苏轼被贬黄州,在东坡垦荒种地维持生计,以地名自号东坡。辛弃疾被弹劾落职,闲居于江西上饶自建的一个庄园“带湖新居”,其中有一室名叫“稼轩”,后来辛弃疾就用“稼轩”二字作为自己的别号,表达一种园林山水情思。
学校里讲稼轩词,多选“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破阵子》)这一类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军旅边塞壮词,让人知道辛弃疾也是一位“壮岁旌旗拥万夫”的、驰骋沙场的战将。殊不知辛弃疾也是一位身世传奇,趣味多样的武将文人。
辛稼轩是山东济南人。他出生时已是南宋立朝十三年,山东早已沦为金国统治区。他从小亲身体验了被外族蹂躏统治的不幸,幼年就立下了恢复中原的壮志。据说他身材魁梧,膂力过人,红颊青眼,被人称作“青兕”(兕是古代像犀牛一样的野兽)。他二十二岁时带领自己组织的两千多义军归顺到耿京任首领的二十多万起义大军队伍中,并被任命为掌书记。辛弃疾力促耿京率队南下,与南宋军队配合作战。受耿京委派到南京面见高宗皇帝商议抗金事宜。当他从江南回到山东,知道叛徒张安国杀了耿京并率队投降金人,辛弃疾悲痛气愤至极,用计率五十名敢死队员进入金兵营盘,活捉了正在饮酒狂欢的张安国。之后率一万多义军辗转千里,日夜兼程,将张安国押送到南京交朝廷正法。辛弃疾这种大无畏的英勇豪气震慑了金人,极大地鼓舞了民众抗金的斗志,更让“圣天子一见三叹息”。
但是南宋朝廷是主和派当家,辛弃疾的将才和忠诚在此后的几十年直至老死并没有被重用,他长期在一些中下层地方官职上徘徊,甚至有二十年被革职赋闲。他一腔抗金救国的热血,在归来前期化作廷对的滔滔宏论,化作洋洋洒洒的奏章,他连续写了十九篇文章上奏皇帝,主张对金人用兵。前十篇编为《十论》,后九篇编为《九议》。事实证明这些奏章没有被重视,更没有被采用,所以他晚年在一首《鹧鸪天》中说“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意思是饱蘸热血写成的抗金《十论》、《九议》,被人丢在一旁,一位坚定的抗金勇士被消磨成栽花种树的闲散老人。他一腔抗金热血,在归来后期化作战歌式的军旅壮词,成为稼轩词的主旋律,被后人景仰。
辛稼轩既是武将,又是一位妙趣横生的诗人。
他一辈子好酒,有客狂饮,无客独醉,很多词作中都写到酒,如一阕《西江月》: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功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就很让人享受到诙谐有趣。又有一阕《沁园春》写即将戒酒,更有趣:
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气似奔雷。汝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浑如此,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更凭歌舞为媒,算合作人间鸩毒猜。况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与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犹能肆汝杯。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则须来”。
词中用对话方式塑造了两个生动俏皮的文学形象:一个是自称老子的主人,即词人自己,一个是被主人大呼小叫、差前使后的近似仆人的酒杯。前者简称人,后者简称酒杯。
上片开头,人如君临天下,大声喝令酒杯前来听训,人说老子今早自我体检,发现长年随时口渴,喉咙干得像烧热的锅底,又还嗜睡,睡下去就鼾声如雷。你听到后不但不同情,还说我为什么不能像古代最达观的酒客刘伶,想喝就喝,醉死埋掉了事。我听后真有点心凉,过去还把你当成知己,想不到你竟然这样薄情寡恩。
下片人接着声讨酒杯:碰上朋友聚会又有歌舞助兴之时,酒好像找到了它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常常使人像中毒一般疯狂沉醉,酒就是人间的毒魔。不过词人毕竟是一位理性文人,觉得应该有点君子风度,该作点自我检讨,于是心平气和地承认自己于酒是爱极生怨,酒于自己是美过成灾。至此,人和酒杯之间似乎变声讨为和解,把戒酒的题意弄丢了,人突然意识到还是应该对酒杯强硬一些,于是用严厉的口气大声对酒杯说:你走吧,赶快从我的视线中消失。酒杯不慌不忙地一拜再拜,谦卑地说:是!是!是!您让我走我马上就走,什么时候您需要,只要招呼一声,我马上就来。
酒杯的形象聪慧狡黠,它似乎完全把握住了主人的性格,深知主人只是一时重病难受,说几句气话,过后一定离不开自己,必定请它回来。
这阕词用对白口语表现出的滑稽幽默令人捧腹。
又有一阕《永遇乐》拿自己的姓氏玩笑发挥: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得姓何年,细参辛字,一笑君听取。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世间应有,芳甘浓美,不到吾家门户。比着儿曹,锳锳却有,金印光垂组。付君此事,从今直上,休忆对床风雨。但赢得、靴纹绉面,记余戏语。
辛稼轩在一阕《丑奴儿》中曾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但是等到经历了很多挫折不幸之后,对“愁”字变得“欲说还休,只道天凉好个秋”。这阕拿自己姓氏开涮的《永遇乐》是一种含泪的幽默。
词人细参自己的辛氏家谱,它起源于夏启封支子于莘地,后为辛氏始祖。之后历代辛氏多有名臣,但是辛家先祖的光辉业绩,是用艰辛甚至悲辛换来的,自己的仕途功名一路多遭不测,其中艰难险阻,就像把辣椒、花椒、桂皮这些具有浓烈 气味的东西混在一起捣碎,让人感觉辛辣无比不能忍受。
世人多赞美自家姓氏,为先祖的业绩自豪,为家族的发达吉祥感到荣耀。如屈原屡遭迫害打击,仍在《离骚》的开头就盛赞自己出身不凡,是帝高阳的后代。但辛弃疾却玩笑自家一族祖辈儿孙的不幸,皆来自姓氏。因为姓辛,所以“芳甘浓美”的好事都轮不到“吾家门户”,只能眼巴巴看人家后代子弟封金挂印,何等神气。不尽的辛酸委屈,全由嬉笑戏语中出来,苦而不呆,怒而不恨。最后还嫌不够,又拿自己的面容形象自嘲,说自己像欧阳修描写的北宋官员田元均违心虚以应酬,强作笑颜,以至笑得面容皱如鞋面。“鞋纹绉面”不但说老,更说强作欢颜的无奈。
辛稼轩还有一阕《最高楼》很独特。古时候陶渊明有教子诗,诗中列数先祖荣光,希望儿孙发扬光大,如果命中无官,也不必太过烦恼,做个自食其力的正经人也是挺好的。辛稼轩这阕词也是真正的教子词:
吾衰矣,须富贵何时?富贵是危机。暂忘设醴抽身去,未曾得米弃官归。穆先生,陶县令,是吾师。待葺个园儿名“佚老”。更作个亭儿名“亦好”,闲饮酒,醉吟诗。千年田换八百主,一人口插几张匙?休休休,更说甚,是和非!
这阕词前边有个短序:“吾拟乞归,大子以田产未置止我,赋此骂之。”由序可知此词来由。
当时稼轩五十五岁,在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任上,因在任上憋气,打算马上给朝廷上辞职报告。但没料想儿子知道此事后,竟出来提反对意见,说家中田地房产还没有置办齐全,你老头子就辞职退休,今后哪来钱财办这些事?儿孙们怎么过?
词的上片说,我已经很衰了,等你们说的富贵要等到何时?在另一阕《贺新郎》开头,也有类似的哀叹:“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馀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富贵是危机”是这阕词的词旨。典出《晋书·诸葛长民传》,说东晋末年,诸葛长民官至都督,深得掌大权的太尉刘裕的信任,权倾一时,而本人又贪得无厌,大建府宅,广聚钱财,美女珍宝盈门。但长民这个人心理素质不好,时时担心别人惦记他的官位和钱财,以至寝食不安常做恶梦,梦见与人厮打、被人追杀,于是自己叹息:“贫贱常思富贵,富贵必履危机。”果然后来被刘裕所杀。“穆先生”是刘邦弟弟刘交的门客,被待为上宾,因不胜酒力,宴会上刘交特为他单独备甜酒。刘交死后其孙子刘戊继位,有一次宴会上没为穆先生备甜酒,穆先生很敏感,马上称病去职。果然,后来证明刘戊是个荒*残暴之徒,留在他身边的人非死即伤。“陶先生”即陶渊明,他不为五斗米折腰事权贵的故事历来被文人称道。辛稼轩用这三个典是要说明,人要知己知人知事,方能自保自全。
下片开头四句先说出自己退休之后的打算和乐趣,设个园子建个亭子,闲来饮酒,醉后作诗,与天地往来,以草木逸情。他又怕儿孙没有这样的超然情趣,转而又开导两句:广置田产没多少意思,君不见一片田地千年之中已换了八百个主人,古今有谁是田地真正的主人?一个人有几张嘴,一张嘴能插几把调羹,能吃得下多少?家有几亩薄田,够儿孙们粗茶淡饭就可以了。
这阕词与其说是骂犬子,不如说是辛稼轩借题发挥的人生赋,表达自己对历史和人生的看法,对得失穷达的取舍,有文人的睿智深长,又有俗世的浅白淡泊,今天读来也正好揽镜自照,可仿可效。
辛弃疾的妻子是谁?
本文2023-11-13 23:34:08发表“资讯”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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