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孝慈的人物活动

栏目:资讯发布:2023-10-31浏览:2收藏

王孝慈的人物活动,第1张

王孝慈与鲁迅

好多年前,我在琉璃厂旧书肆购得一本线装石印的《闻歌述忆》(见图3),无出版年月,著者署名“鸣晦庐主人”。结尾处写有“上卷终”,照说至少还有下卷,却始终没有购得,也许根本就不曾出版过。看了内容,知道这是一位酷爱京戏、剧赏谭鑫培表演艺术的戏迷随笔。全书无标点,记的主要是清末的事。

前几年,我在琉璃厂忽然发现《闻歌述忆》稿本两册,翻阅内容证明为鸣晦庐主人的手稿,其中修改和添补的文字恰与石印本同。书店主人说,稿本原为张次溪所藏,分上下卷,应是《闻歌述忆》的全本,却无石印本的自序。书稿写到谭鑫培的死,想来石印本刊于本世纪二十年代初。谭鑫培生于1847 年,殁于1917 年,活了七十岁。

鸣晦庐主人随着当官的父亲到过河南、广西、江西,民国建立后才落脚故乡北京通县。从这部随笔集里,可以看到谭鑫培在清末的一些艺术活动,以及京剧在当时的盛行。当然,从一个侧面也可以看到官场子弟生活之一斑。

作者第一次看谭老板的戏,约光绪二十七年,那是谭鑫培第三次到上海演出,已经五十余岁,被人誉为伶界大王。光绪二十九年,作者正在北京,看谭老板的戏成了他每天的日程,往往兴奋得头一天便“喜而无寐”。谭到天津演出,他也携仆人,赶到天津去看戏,不过是为了一出《捉放曹》而已。

由于痴迷谭鑫培的艺术,他终于成为谭老板的朋友。他们的相识和交往情况,在《闻歌述忆》中也有记载。我以前读过四十年代舒湮写的六幕话剧《浪淘沙》,因写庚子前后事,在第三幕中就有谭鑫培出场,笔者以为这是中国现代文学中写“小叫天”的第一人,可以说把京戏高峰时期的一个代表人物写得活灵活现。舒湮形容谭“目光炯炯,烟容满面。高瞻阔步,气概非凡”。手中自然少不了胡珠盖的羊脂白玉鼻烟壶,手指上戴着亮晶晶的金钢钻戒。自从谭叫天进入宫廷,成为供奉内庭的御班掌班、慈禧太后的宠儿,在这个京剧演员身上也不免贵族的气派,剧作家舒湮说他“排场的阔绰,足以傲王侯,超六部,而迈九卿了”。现在读了《闻歌述忆》,当然比《浪淘沙》中的描写更加直接而生动了。比如作者初进谭府拜访叫天时,原在客厅相候,见面之后又由谭领至内室,“至内院,见上房五间,东西两厢,院落整洁幽静,女仆掀帘,谭肃客人西偏之曲室中。北首坑榻小几,中置陈白毯,明净照人。榻西首,一条桌上列一玻璃匣,中有人焉,谭也。盘其辫结,裸胸臂,手持箸方餐。凭一小桌,肴菜咸具,意极闲适而貌若甚自得者。谭曰:‘此泥人张制以赠予者。’后指壁间挂镜,扮武侯像。曰:“亦名笔也!’……又入内间,招余同莅,指榻上芙蓉盘曰:“不客气,请试一口。’”说着自己先侧卧着抽起鸦片烟来。时人云,京戏到了谭鑫培时方始完美起来,这位鸣晦庐主人专为清末的这位大艺术家写照,实在难得。

抗战前的1934、1937 年,北京张次溪先后辑印了《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续编。当时郑振铎、顾颉刚、赵景深都为这部书写了序言,这也是中国新文学家重视民族戏曲文化之一例。《清代燕都梨园史料》之续编中收入了《闻歌述忆》,可惜编者张次溪也不知作者真实姓名。

1989 年春,我在无锡住了几天,日与黄裳兄相聚,偶然问及鸣晦庐主人何人,黄兄回答:“可能是王孝慈。”我想是的,因为王正是通县人。北归后即找出寒斋所藏杨云史的《江山万里楼诗钞》,因为记得《闻歌述忆》中,作者述及曾将历年看戏所藏的谭鑫培的戏单装订成册,并广邀友朋题句,其中有袁寒云、杨云史诸名流。在诗集卷五《壮年集》中,果然找到《题王孝慈英秀册子》,时在民国2 年,即1913 年。谭鑫培一名“英秀”,故名“英秀册子”。杨云史说:“王君孝慈,每夕听歌必存其曲目,凡四十日得四十篇,辑为《英秀集》。”据说王孝慈还为谭写了传记,并著有《仙韶余沈》三卷,被友人誉为论杂剧空前之作,因笔者未见原书,不知其详。

想不到这位王孝慈君,竟与鲁迅辑印中国古代版画的事联系在一起。应该说,鲁迅与郑振铎合作刊印《十竹斋笺谱》,促成其事的关键人物就是王孝慈。王孝慈除了喜爱京剧以外,也是一位藏书家,尤其珍藏古代版画。明崇祯十七年刊本《十竹斋笺谱》留传世间的仅一两部,连鲁迅先生都没见过原本,难得的是王君藏有一部,并慨然借与鲁迅、郑振铎重新翻印。1934 年2 月9 日鲁迅致郑振铎信中说他“先前未见过《十竹斋笺谱》原本,故无从比较,仅就翻本看来,亦颇有趣”。当时郑振铎曾向鲁迅建议,拟请北京的王孝慈、马隅卿也担任该书的编辑,鲁迅于1934 年5 月16 日回信说——加入王、马两位为编辑及作序,我极赞同,且以为在每书之首叶上,可记明原本之所从来,如《四部丛刊》例,庶几不至掠美。《十竹斋笺谱》刻成印一二批后,以板赠王君,我也赞成的,但此非繁销书,印售若干后,销路恐未必再能怎么盛大,王君又非商人,不善经营,则得之亦何异于骏骨。其实何妨在印售时,即每本增价壹二成,作为原本主人之报酬,买者所费不多,而一面反较有实益也。至于版,则当然仍然赠与耳。

从这封信里,人们可以看到鲁迅多么尊重原本藏主,不仅待人宽厚,想得周到,也是尊重文化的一种表现。《鲁迅全集》的有关注释,仅仅说王孝慈是一位古籍收藏家,也是不知底细而为之,等于不注。

王孝慈喜欢搜集古代版画不是偶然的,这同他一生喜爱艺术当然有关系。他在《闻歌述忆》中谈到,他自小喜爱泥制儿童玩具,“购置年以千计”“弗吝也”, “每展纸描其容度至夜分无倦容”,“稍长则购石印画谱与名人相”。又因他出身书香门第,家藏《无双谱》等版画古籍也不少,为他后来的搜集工作打下了基础。在这方面,他是郑振铎的一大对手,如郑颇重视的明代版画刻工姓氏录一书便为王先得。图近三百余幅的明本《瑞世良英》,也为王购得。郑在王孝慈家见到明刻《程氏墨苑》,不禁雀跃,赞曰:“此书于版刻史、美术史大有关系,国宝也!”在旧书肆上每遇佳本,郑氏虽与王君竞争而“竟不能夺之”。四十年代,郑氏编撰《中国版画史》时回忆:“与余有同好者,在沪有鲁迅、周越然、周子竟诸氏;在平有王孝慈、马隅卿、徐森玉、赵斐云诸氏,搜访探讨,兴皆甚豪。有得必以相视,或一见奇书,获一秘籍,则皆大喜。孝慈竟因书发痫死。”郑振铎还为王孝慈殁后的藏书哀叹,如那部原版《十竹斋笺谱》:“孝慈家事极窘迫,不能不尽去所藏以谋葬事。笺谱遂归北平图书馆。余知孝慈书出售事,尝致北平诸友,欲得其笺谱,但余时亦在奇穷之乡,虽曰欲之,而实则一钱莫名,并借贷之途亦绝。”遗憾的是《十竹斋笺谱》印制过程延续了七年,到1941 年方始完成,而鲁迅、王孝慈两位先生“均不及见其成矣”。

多年来关于王孝慈的史料无人顾及,我求教于史树青先生,他也不知鸣晦庐主人是王孝慈,却查出王原名立承,字孝慈,河北通县人,监生,广西法政学堂毕业,度支部主事,检查纸币清理财政处帮办,大总统秘书,政事堂机要局佥事,国务院秘书厅佥事,授五等嘉禾章。据史先生说,以上他抄自民国9 年7 月北京敷文社编辑出版的《最近官绅履历录》一书。看来王孝慈在北洋政府的官运平常,他多年的积蓄大部都用来收藏古籍版画了,所以落得身后窘迫异常,家人不得不靠卖他的书来办理丧葬事宜。王孝慈故于1936 年2 月,鲁迅先生恐怕没有同他见过面和通信,1934 年11 月8 日鲁迅给郑振铎的信中说:“王君生病,不惟可怜,且亦可惜,好像老实人是容易发疯的。”话虽不多,却对王君充满了同情。这位被鲁迅誉为“老实人”的王孝慈,生于1883 年,死时才五十三岁。

《北平笺谱》也是这个时期完成的,虽说和鲁迅先生合编,但主要的刻印等事,都是在琉璃厂作的。当时还是老荣宝斋、刻工是老西张、板儿杨。这些具体事项都是西谛先生办理的。当时他家住在南池子,授课之暇,先到琉璃厂各大南低店去选购笺纸,然后抱着一大包笺纸兴致匆匆地坐上包车回到南池子寓所,于灯下展玩之,心中感到无限欣慰。这些甘苦故事,后来记叙在先生的《访笺杂记》中,印在《北平笺谱》后面。其历史意义,可比李南涧和缪荃孙的《琉璃厂书肆记》《后记》,因其所是文化古城时期的,意义更大。《北平笺谱》共收木刻套印彩笺三百十幅,瓷青纸书衣,线装,六册一函。书衣题签,沈兼士先生写。引首沈尹默先生写《北平笺谱》四字楷书,作欧阳率更体。鲁迅序魏建功先生写,但未署真名,只署“天行山鬼书”,因当时鲁迅与钱玄同先生有成见,而魏又是钱的大弟子,对师门十分尊重。鲁迅写给郑西谛先生信说:“但我只不赞成钱玄同,因其议论与多而高,字却俗媚入骨也。”此信魏当时自然未见,但心上明白,所以署“怪名”了。继“北平笺谱”之后,又重印了明人海阳胡日从的《十竹斋笺谱》,这部笺谱的真本,原藏通县王孝慈先生家,也是西谛先生借来重梓的。后来又印《博古图页子》,陈老莲《水浒叶子》,也都是继承了这一传统的。

再有就是他主编出版了大型文学刊物《文学季刊》,这是后来时兴的大型文学刊物的鼻祖。十六开本,厚厚的一大册。每期都有六七十万字。过去我收藏着四本,第一册中就刊有曹禹的《雷雨》,连序幕一起刊出的,序幕写在精神病院中,年老的周朴园来看望两个女疯子、一个是侍萍(四凤妈)、一个是繁漪,后来演出都不带序幕,这些情节知道的人如今很少了。这是曹禹(万家宝)的成名作,应该说与西谛先生的慧眼不无关系吧。《文学季刊》前面刊印一张特约撰稿人名单,洋洋大观,几乎把当时南北的大作家都网罗在内了。当时这些文化工作,似乎只有北京能作。一九三五年初,谣传他将离开北京。鲁迅曾写信说:

“先生如离开北平,亦大可惜,因北京究为文化旧都,继古开今之事,尚大有可为者在也。”

可是过了一年多,西谛先生还是离开北京了,沦陷时期,先生远在上海,时时怀念北京,买到光绪丙午本《燕京岁时记》后写了长跋,充满了怀旧之情。下面摘引几句吧:

“中山公园牡丹、芍药相继大开时,茶市犹盛,古柏苍翠,柳叶拍面,虽杂于稠人中,犹在深窈之山林也。清茗一盂,静对盆大之花朵,雪样之柳絮,满空飞舞,地上滚滚,皆成球状,不时有大片之飞絮,抢飞入鼻……总之,四时之中,殆无日不有可资留连之集会,无时不有令人难忘之风光。今去平六载矣!每一念及,犹恋恋于怀。”

几年后,先生重回春明,荣任部长,可惜没有几年,因飞机失事去世了。

——摘自邓云乡《文化古城旧事》中“学人佚事”之《北平笺谱》

我国传统木刻画,远在刻版印刷术大兴以前,就已经出现了,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唐代咸通九年(公元八六八年)印在金刚经上的插画,为我们的民族文化建树了新的丰碑。到了明代末年,一六四四年甲申,胡曰从氏所编印《十竹斋笺谱》,运用当时流行的“饾版”、“拱花”之术,曾使彩色套印木刻画艺术水平推向新的高峰。继此而后的三百多年中,虽有名重一时的《芥子园画谱》等等,然在雕刻印刷技艺方面来说,未见较前有所提高和发展。乃至一九四九年之前的五十年里,传统木刻画更是每况愈下,奄奄一息的仅存待毙了。鲁迅与郑振铎两先生,有鉴于此,一九三三年,合编了《北平笺谱》;一九三四年,又委托荣宝斋重刻《十竹斋笺谱》。这部笺谱的重刻,至今整整五十年了。鲁迅先生对于民族文化的关怀,怎不令人怀念!重刻《十竹斋笺谱》,不仅使明代木刻画得以流传,木刻画技术得葆青春,而且为后来木刻画特别是彩色套印术的新发展,创造了必不可少的条件。因为要不是鲁迅先生抢救及时,中国传统木刻画大有失传的可能,哪里还谈得上发展呢!重刻《十竹斋笺谱》,共有两次。一九三四年重刻者,为通县王孝慈先生藏本,卷首由鲁迅先生作了说明:“纸墨良好,镌印精工,近时少见,明鉴者知之矣。”一九五二年重刻者,主要以郑振铎先生得获于淮上之本为据,郑先生并作序说:“……推陈出新,取精用弘,今之作者或将有取于斯谱。”

王孝慈的人物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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