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的鲁迅】 关于鲁迅时代背景

栏目:资讯发布:2023-10-24浏览:2收藏

【中学时代的鲁迅】 关于鲁迅时代背景,第1张

  1898年5月7日南京下关码头迎来了一艘轮船。下船的旅客中,有一个身材不高的青年,他一手提着网篮,一手夹着铺盖卷,好奇地观望这座两千年来兵家常争的古城,现今,在列强的胁迫下,已被辟为通商口岸,一座新建的大铁桥由下关直通城内,把洋货运往中国的内地。青年人缓步走上铁桥,进了城西北的仪凤门,抬头便见到20丈高的桅杆和耸立的烟囱,那就是他的目的地——江南水师学堂。

这个青年就是日后为人敬仰的鲁迅。这年,他虚岁才十八,第一次远离故乡绍兴,前来南京投考江南水师学堂,那是一所洋务派培养海军人才的中等学校。鲁迅为什么立志投考军校呢?

瓜分图和“戛剑生”

说起鲁迅决心当兵,还得从一张“瓜分图”说起。这年3月间,他从维新派杂志《知新报》上,看到一篇译自日本报纸的文章,其中大肆鼓噪国际上酝酿的瓜分中国说,宣称英、日、俄、法、德五国,将在春天集会于南京,商量瓜分中国。文中公然附刊了一幅列强瓜分中国的草图(见右图),侵占南京和鲁迅故乡浙江省的,就是那号称雄狮的大英帝国。这张瓜分图在今天看来,不过是一张历史,然而就是这张图,在当时年轻的鲁迅心里,却引起了很大震动。他又听到种种传言,说有英勇善战的苗兵三千入杭州守镇海关,绍兴附近的诸暨县也发生了烧教堂、杀洋人的反抗行动。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再也呆不住了。当时,他已在三味书屋完成了初级的启蒙教育,本应象他的祖辈一样,走所谓的科举应试的老路,也可以象故乡中破产的读书人家子弟那样,去学做幕友或商人。然而,自从祖父入狱,父亲病故,家庭从小康坠入困窘后,鲁迅已越来越厌恶故乡中那些早已熟悉的势利的面孔,以及死水一般的生活。他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看到瓜分图后,更坚定了他这种决心。

他听说南京有所不要学费的培养海军的洋务学堂,所谓洋务,就是学习西方技术,这在当时是被人瞧不起的。但鲁迅却从《知新报》上得知美国和德国建设海军后,大大增强了国力。为了个人的前途,也为了挽救祖国的危亡,他毅然不顾社会的奚落,从母亲手里接过8元川资,去学当“水兵”。

可是,在江南水师学堂管轮班当监督的远房叔祖,却认为本族子弟进学堂“当兵”不光彩,至少不宜用家谱上的名字,便将鲁迅的本名樟寿改为树人。鲁迅却自取别号“戛剑生”,意思是“戛”的一声拔出剑来参加战斗,决心做一个保卫祖国的勇士。这一思想成为主宰鲁迅青年时代行动的灵魂,即使后来学医,其目的之一也是想在战争时当军医,为国效劳。

鲁迅考入水师不久,光绪皇帝任用维新派首领康有为、梁启超等,进行一场自上而下的改良运动。这些消息很使人振奋,但这场变法只存在108天,就被顽固派扼杀了。

不到半年的时间,鲁迅已对水师学堂深感不满。这所名为培养“水师”的学堂,却连唯一的游泳池也早被填平,据说是因为淹死过人,所以上面盖了座关帝庙,每逢7月15日,还请一群和尚念经驱鬼。真是乌烟瘴气!这个学校还有着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和令人厌恶的地方宗派观念。看到这些,鲁迅不等学期结束就退学了。

金奖牌和“第一个”

鲁迅转学考入南京江南陆师学堂新设的矿务铁路学堂,这也是一所中等军校。为了继续实现报国的宏愿,他学会了骑马,每天总要跑一两个钟头;他自号“戎马书生”,刻了一方图章,鞭策自己做一个能文能武的人。

鲁迅在班上年龄最小,然而是学习最好的学生之一。他在学堂里接触到不少自然科学知识,感到十分新鲜。那时课本印得很少,上课时,老师把整本书写在黑板上,让学生抄写,中间还有插图。由于鲁迅从小经常抄书,影写画谱,所以他抄得快,画得工整:课后还帮助同学补绘插图。那时的讲课内容很少联系中国的实际,鲁迅却能自觉地去了解本国的矿业情况。如有一套美国学者丹纳编的矿物学课本《金石识别》,中文译本是根据在华开业的美国医师玛高温的口译笔录下来的,其中的矿物名称,都是外文的译音,鲁迅在这些佶屈聱牙的译音旁一一注上了中国的传统称呼,还悉心订正了书中的不少错误。

鲁迅不仅专注于课堂学习,课余还广泛浏览各种书籍,有生理学的、农学的、绘画的,也有中国古代的野史杂著、古典小说、戏曲,还有外国的翻译小说。丰富多样的学习内容,使鲁迅在中学时代就获得了广博的知识,理解力和观察力大大提高。

在班上,鲁迅的学习成绩常常名列前茅,得到不少银质奖牌。学校规定,满10个银牌能换一个5钱重的金牌,同学中只有鲁迅换得了金牌。不过,鲁迅不慕虚荣,他总是拿了奖牌去换钱买书看,或者买点心请大家吃,从来没有因为获奖而傲视别人。

自强不息的学习精神,科学的学习方法,给他打下了扎实、系统、全面的知识基础:鲁迅在中学毕业的第二年,就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就,并成为我国一些学科的先驱:是他第一个把科学幻想小说引进中国,连续译了法国儒勒·凡尔纳的《月界旅行》和《地底旅行》;是他第一个在中国热情地讴歌居里夫人对镭的伟大发现,称它是“新世纪的曙光”,他所作的长篇科学论文《说□》,距这一伟大的发现只有半年的时间;他又是第一个介绍、撰写本国地质、矿产的人,不仅写出了富有爱国主义思想的科学论文《中国地质略论》,还与人合编出版了《中国矿产志》,书中详细罗列全国矿产的所在,并绘图说明,目的是使国人深悉祖国自有丰富的矿藏资源,决不能为外人所攘夺,鼓舞人们迅速开发,使之成为建国之本。青年鲁迅把他深沉的爱国热情,溶注在对科学的顽强探索中。

“物竞天择”和社会考察

1901年,清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就在祖国身受奇耻大辱的这一年,鲁迅和同学们一起去南京青龙山煤矿实习,看到了中国第一代矿工“鬼一般工作”的悲惨情景。矿上原有的技师早被辞退,换了一个不懂技术的人,结果矿井有的倾塌,有的积水半尺深。煤既然采不出,矿路学堂也势将停办。年轻的鲁迅看到官僚们搞的洋务运动竟是如此腐败,十分愤懑。

1902年初,鲁迅以一等第三名的优秀成绩从矿路学堂毕业了。毕业,自然是他盼望的,但一拿到毕业文凭,想到国困民穷,有知识的人找不到出路的情景,又有些爽然若失。

为了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他如饥似渴地阅读传播新思想的书报,其中有曾被慈禧太后禁刊的《时务报》,也有留日的中国学生新编的《译书汇编》。他听说严复翻译的英国生物学家赫胥黎的名著《天演论》是一部非常好的书,便在星期日到城南的书店里买了回来。翻开一看,就被吸引住了—哦!原来世界上竟还有一个名叫赫胥黎的人坐在书房里,想着今天繁华的英国南方是怎样从两千多年前的荒野中变过来的。他想得多么新鲜!鲁迅禁不住一口气把这部介绍达尔文进化论思想的著作读了下去。他第一次听到“物竞”“天择”这样的名词,明白了万物竞争、优胜劣败是生物界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它也影响着人类、国家、民族的形成、发展和消亡。鲁迅对这本书的译者严复更是崇拜,这不仅仅因为他的译文琅琅入口,主要的是他在每一章节后面都附有按语,结合中国的现状,直抒胸臆,向同胞敲起了祖国危亡的警钟,大声疾呼发愤图强,改革社会,只有这样,存亡生死之权仍操之于我!这震悚人心的铿锵之声激励着鲁迅,他决心去外国学习。

终于,鲁迅被批准去日本留学了。临行前,他又买了不少新书,除了供继续研究进化问题的《物竞论》外,还有两本引人触目的书:《波兰衰亡战史》《日本新政考》。鲁迅选择这样两个国家来考察社会进化的规律:古老的波兰是怎样沦为沙俄的附庸国;小小的日本又是怎样通过明治维新,获得资本主义的成功发展。年仅22岁的鲁迅,还买下了严复的又一部十分艰深的译著—英国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亚当斯密的古典经济学名著《原富》。年轻的鲁迅是多么迫切地想去认识资本主义的形成和发展。

1902年3月24日,黑云密布南京下关码头的上空,鲁迅冒着雨,带着对人生和社会的满腹疑问,怀着救国的壮志,匆匆登上日本大贞丸,扬帆远离祖国,去寻求振兴中华的道路。

因为鲁迅是最彻底的发扬中国民族文化本来精神的人物,说他是民族魂,半点没有错。

从表面上看,似乎鲁迅确实是一个对中国文化进行全盘否定的人,翻开鲁迅全集,鲁迅痛诋中国文化的言辞随处可见。但如果一个人真能够把鲁迅全集仔细读个五六遍,就可以发现事实并非如有些人所表面想象的那样,甚至可能正好相反

问题的关键在于究竟什么才是中国的文化

在有些人的理解中中国的文化只有丑陋肮脏的孔孟之道,只有那种儒家的奴才文化。所以鲁迅对孔孟之道的抨击,鲁迅对吃人文化的抨击就成了鲁迅对中国文化彻底否定的证据

但事实上,墨子就不是中国的文化么他比孔子伟大的多!韩非子就不是中国的文化么庄子就不是中国的文化么同样抨击孔孟的汉朝的唯物主义者王充就不是中国的文化么明朝公然提倡人要自私的李贽就不是中国的文化么提出君为天下之大害的黄宗羲就不是中国的文化么?

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在满清统治下就阉割成孔子的奴才文化,才是真正令人痛心,,而鲁迅对这种被阉割过的中国文化的抨击恰恰是对中国文化的拯救而不是摧毁

中国自先秦开始的文化一直是提倡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而不是排斥异己,闭关自守,中国一向是善于从别的民族吸取有价值的东西然后经过改造融入自己文化的血脉,而不是象满清那样封闭僵化

佛教本来是印度的,但到了中国,经过改造就成了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唐玄奘西天取经,舍身求法的故事一直被中国人传诵,到了明朝,更是被写成西游记,难道说这不是中国的文化

中国文化一向是开放的,而不是封闭的,而有些人硬要把被满清阉割后那种封闭的奴才文化当成是中国文化本身,把对这种文化的抨击当成是对中国文化的污蔑,实在是和满清的思维和民国时期的某些鼓吹孔孟之道的军阀一鼻孔出气

鲁迅所抨击的中国文化也正是被满清和其走狗和其后继者所阉割后的奴才文化,吃人文化,侍奉主子的文化,而在内心深处,鲁迅对中国文化的赤子之心从来也没有改变过,他的中国文化功底几乎是所有参与新文化运动的学者中最扎实最深厚的,如果说他真是厌恶和鄙视中国文化,那还会如此么?

其实要了解鲁迅的思想,《文化偏至论》是必须要仔细读的,《文化偏至论》中的核心思想终鲁迅一生也没有改变

鲁迅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编的收入有《文化偏至论》《摩罗诗力说》的文集《坟》的题记中说“这样生涩的东西,倘是别人的,我恐怕不免要劝他“割爱”,但自己却总还想将这存留下来,而且也并不“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④,愈老就愈进步。”

明确的说他自己并不“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也就是依然认为里面表达的观点是正确的

那么鲁迅在文化偏至论中究竟表达的是什么观点呢?

“中国既以自尊大昭闻天下,善诋諆者,或谓之顽固;且将抱守残阙,以底于灭亡。近世人士,稍稍耳新学之语,则亦引以为愧,翻然思变,言非同西方之理弗道,事非合西方之术弗行,挖击旧物,惟恐不力,曰将以革前缪而图富强也。间尝论之:昔者帝轩辕氏之戡蚩尤②而定居于华土也,典章文物,于以权舆,有苗裔之繁衍于兹,则更改张皇,益臻美大。其蠢蠢于四方者,胥蕞尔小蛮夷耳,厥种之所创成,无一足为中国法,是故化成发达,咸出于己而无取乎人。降及周秦,西方有希腊罗马起,艺文思理,灿然可观,顾以道路之艰,波涛之恶,交通梗塞,未能择其善者以为师资。洎元明时,虽有一二景教父师③,以教理暨历算质学于中国,而其道非盛。故迄于海禁既开,皙人踵至④之顷,中国之在天下,见夫四夷之则效上国,革面来宾者有之;或野心怒发,狡焉思逞者有之;若其文化昭明,诚足以相上下者,盖未之有也。屹然出中央而无校雠⑤,则其益自尊大,宝自有而傲睨万物,固人情所宜然,亦非甚背于理极者矣”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中国文明自古发达,自尊自大傲睨万物,也是理之常情

他质疑“后有学于殊域者,近不知中国之情,远复不察欧美之实,以所拾尘芥,罗列人前,谓钩爪锯牙,为国家首事,又引文明之语,用以自文,征印度波兰⑦,作之前鉴。夫以力角盈绌者,于文野亦何关?远之则罗马之于东西戈尔⑧,迩之则中国之于蒙古女真,此程度之离距为何如,决之不待智者。然其胜负之数,果奈何矣?

他抨击

“ 顾若而人者,当其号召张皇,盖蔑弗托近世文明为后盾,有佛戾⒁其说者起,辄谥之曰野人,谓为辱国害群,罪当甚于流放。”

而提出问题“第不知彼所谓文明者,将已立准则,慎施去取,指善美而可行诸中国之文明乎,抑成事旧章,咸弃捐不顾,独指西方文化而为言乎?

最后鲁迅得出的结论是“

明哲之士,必洞达世界之大势,权衡校量,去其偏颇,得其神明,施之国中,翕合无间。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脉,取今复古,别立新宗,人生意义,致之深邃,则国人之自觉至,个性张,沙聚之邦,由是转为人国。人国既建,乃始雄厉无前,屹然独见于天下,更何有于肤浅凡庸之事物哉?顾今者翻然思变,历岁已多,青年之所思惟,大都归罪恶于古之文物,甚或斥言文为蛮野,鄙思想为简陋,风发浡起,皇皇焉欲进欧西之物而代之,而于适所言十九世纪末之思潮,乃漠然不一措意。凡所张主,惟质为多,取其质犹可也,更按其实,则又质之至伪而偏,无所可用。虽不为将来立计,仅图救今日之阽危,而其术其心,违戾亦已甚矣。况乎凡造言任事者,又复有假改革公名,而阴以遂其私欲者哉?今敢问号称志士者曰,将以富有为文明欤,则犹太遗黎,性长居积,欧人之善贾者,莫与比伦,然其民之遭遇何如矣?将以路矿为文明欤,则五十年来非澳二洲,莫不兴铁路矿事,顾此二洲土著之文化何如矣?将以众治为文明欤,则西班牙波陀牙(48)二国,立宪且久,顾其国之情状又何如矣?若曰惟物质为文化之基也,则列机括(49),陈粮食,遂足以雄长天下欤?曰惟多数得是非之正也,则以一人与众禺处,其亦将木居而�食欤(50)?此虽妇竖,必否之矣。然欧美之强,莫不以是炫天下者,则根柢在人,而此特现象之末,本原深而难见,荣华昭而易识也。是故将生存两间,角逐列国是务,其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举;若其道术,乃必尊个性而张精神。假不如是,槁丧且不俟夫一世。夫中国在昔,本尚物质而疾天才矣,先王之泽,日以殄绝,逮蒙外力,乃退然不可自存。而辁才小慧之徒,则又号召张皇,重杀之以物质而囿之以多数,个人之性,剥夺无余。往者为本体自发之偏枯,今则获以交通传来之新疫,二患交伐,而中国之沉沦遂以益速矣。呜呼,眷念方来,亦已焉哉!“

显然鲁迅希望的是中国“弗失固有之血脉,取今复古,别立新宗,人生意义,致之深邃,则国人之自觉至,个性张,沙聚之邦,由是转为人国。人国既建,乃始雄厉无前,屹然独见于天下”

而把那些对中国固有文化全盘否定,主张全盘照搬西方文化的人称为辁才小慧之徒,至伪而偏。

那么为什么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及以后一段时期,鲁迅却反而自己也开始了对中国文化的全盘否定彻底抨击呢?

鲁迅之所以对一段时期内中国文化进行全面的否定,彻底的抨击,更主要的还是愤激于中国文化被那些统治者,满清走狗,军阀用来作为维护他们僵化丑恶统治的工具,中国文化已经根本被这些人所玷污,所以他才毫不留情,对所谓的中国的文化进行的全面抨击,而他所抨击的也正如我前面所说是“被满清和其走狗和其后继者所阉割后的奴才文化,吃人文化,侍奉主子的文化”

要理解鲁迅这种似乎表里不一,前后矛盾的言论,可以看一下鲁迅写《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这篇文章中他说

“所以古代有许多人受了很大的冤枉。例如嵇阮的罪名,一向说他们毁坏礼教。但据我个人的意见,这判断是错的。魏晋时代,崇尚礼教的看来似乎很不错,而实在是毁坏礼教,不信礼教的。表面上毁坏礼教者,实则倒是承认礼教,太相信礼教。因为魏晋时代所谓崇尚礼教,是用以自利,那崇奉也不过偶然崇奉,如曹操杀孔融,司马懿杀嵇康,都是因为他们和不孝有关,但实在曹操司马懿何尝是著名的孝子,不过将这个名义,加罪于反对自己的人罢了。于是老实人以为如此利用,亵渎了礼教,不平之极,无计可施,激而变成不谈礼教,不信礼教,甚至于反对礼教。--但其实不过是态度,至于他们的本心,恐怕倒是相信礼教,当作宝贝,比曹操司马懿们要迂执得多。现在说一个容易明白的比喻罢,譬如有一个军阀,在北方--在广东的人所谓北方和我常说的北方的界限有些不同,我常称山东山西直栗河南之类为北方--那军阀从前是压迫民党的,后来北伐军势力一大,他便挂起青天白日旗,说自己已经信仰三民主义了,是总理的信徒。这样还不够,他还要做总理的纪念周。这时候,真的三民主义的信徒,去呢,不去呢?不去,他那里就可以说你反对三民主义,定罪,杀人。但既然在他的势力之下,没有别法,真的总理的信徒,倒会不谈三民主义,或者听人假惺惺的谈起来就皱眉,好象反对三民主义模样。所以我想,魏晋时所谓反对礼教的人,有许多大约也如此。他们倒是迂夫子,将礼教当作宝贝看待的。”

这段话鲁迅说的是古人,其实也在说他自己,我们完全可以代入一下,来说鲁迅自己

“鲁迅的罪名,一向说他鼓吹取消中国文化。但据我个人的意见,这判断是错的。满清时代以及民国时代,崇尚中国文化的看来似乎很不错,而实在是毁坏中国文化,不信中国文化的。表面上毁坏中国文化者,实则倒是承认中国文化,太相信中国文化。因为满清时代所谓崇尚中国文化,是用以自利,那崇奉也不过偶然崇奉,如康熙雍正乾隆制造文字狱,清末镇压太平天国,其中一部份都是打着维护中国的文化伦理纲常为旗号,但实在满清何尝特别厚爱中国文化,不过是把中国文化阉割成奴才侍奉主子的文化,阉割成吃人文化,然后加罪于反对自己的人罢了。于是老实人以为如此利用,亵渎了中国文化,不平之极,无计可施,激而变成不谈中国文化,不信中国文化,甚至于反对中国文化。--但其实不过是态度,至于他们的本心,恐怕倒是相信中国文化,当作宝贝,比满清的走狗和遗民们要迂执得多”

当然从另一方面说鲁迅也是痛心于“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战具比我们精利的欧美人,战具未必比我们精利的匈奴蒙古满洲人,都如入无人之境。“土崩瓦解”这四个字,真是形容得有自知之明。”

出于这样的缘故,他对中国国民性的抨击,与其说是对中国文化的痛恨,还不如说是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对中国的热爱,如果没有这种热爱,那早就麻木不仁了,还会痛心于“战具比我们精利的欧美人,战具未必比我们精利的匈奴蒙古满洲人,都如入无人之境”吗?

至于中国文化对待鲁迅的真正的影响,鲁迅对待中国的文化的态度,其实还是可以在鲁迅一些文章的字里行间以及他的一些小说中到蛛丝马迹的

比如鲁迅在《写在<坟>后面》一文中说他自己

“就是思想上,也何尝不中些庄周韩非〔4〕的毒,时而很随便,时而很峻急。孔孟的书我读得最早,最熟,然而倒似乎和我不相干。”

被许多人看成是中国文化的代表的孔孟,在鲁迅看来,恰恰和他是不相干的,而庄周韩非的影响对他反而要大的多,尽管鲁迅这里所说的影响是消极的影响,但也可以看出鲁迅心目中的中国文化究竟是什么了?总之绝对不是和他不相干的孔孟。

而且中国文化对待鲁迅全是消极影响么,肯定也不是,至少墨子和大禹始终是鲁迅推崇的中国古人,在任何地方,你都不会看见鲁迅对这两个人有过任何不敬之辞,相反任何对这两个人的亵渎之辞,鲁迅几乎都是马上奋袂而起进行反驳和攻击的

鲁迅非常崇敬的古人不多,但大禹肯定在其中,墨子也肯定在其中,在鲁迅看来,正是大禹墨子这样的人物是中国民族的脊梁,才是真正中国文化的代表,他对孔孟的猛烈抨击,并不是否定中国的民族文化本身,恰恰是还原中国民族文化的本来面目,中国的文化本来经过满清的阉割已经彻底论为一种奴才文化,而鲁迅的作用正是彻底摧毁被满清阉割后的奴才文化,而还原中国文化真正的面目,他赞颂的是中国有骨气的人物,赞颂的是那些硬骨头的人物,鲁迅对方孝孺,对那些中国历史中宁折不弯的人物一向是赞颂有加,即便这些人的思想他并不接受,而对满清篡改古籍,使人们觉得中国历史上似乎都是些没有骨气的人的行经深恶痛绝

鲁迅在《病后杂谈之余——关于“舒愤懑”》一文中说

“但俞正燮的歌颂清朝功德,却不能不说是当然的事。他生于乾隆四十年,到他壮年以至晚年的时候,·文·字·狱·的·血·迹·已·经·消·失,满洲人的凶焰已经缓和,·愚·民·政·策·早·已·集·了·大·成,·剩·下·的·就·

只·有“·功·德”·了。那时的禁书,我想他都未必看见。现在不说别的,单看雍正乾隆两朝的对于中国人著作的手段,就足够令人惊心动魄。·全·毁,·抽·毁,·剜·去·之·类·也·且·不·说,最阴险的是删改了古书的内容。乾隆朝的纂修《四库全书》,是许多人颂为一代之盛业的,但他们却不但捣乱了古书的格式,还修改了古人的文章;不但藏之内廷,还颁之文风较盛之处,使天下士子阅读·永·不·会·觉·得·我·们·中·国·的·作·者·里·面,·也·曾·经·有·过·很·有·些·骨·气·的·人。(这两句,奉官命改为“永远看不出底细

来。”

“清朝不惟自掩其凶残,还要替金人来掩饰他们的凶残。据此一条,可见俞正燮入金朝于仁君之列,是不确的了,他们不过是一扫宋朝的主奴之分,一律都作为奴隶,而自己则是主子。“

很显然鲁迅所批判的,所攻击的就是被满清阉割凌迟后的中国文化,他所做的恰恰是恢复中国文化之本来面目

认为鲁迅是民族虚无主义的人可以去了解一下鲁迅对顾颉刚的态度,鲁迅为什么如此敌视顾颉刚,恰恰就是因为顾颉刚考证什么大禹是一条虫的民族虚无主义的态度触怒了他

其实能够真正比较全面的反映鲁迅心中的中国文化的是《故事新编》

《故事新编》一书能最充分的说明鲁迅对待中国文化的态度,故事新编中的故事都是古人的故事,而这些人才是鲁迅真正所认可的中国文化,

鲁迅在《理水》中就对说禹是一条虫的说法进行了辛辣讽刺

“禹来治水,一定不成功,如果他是鲧的儿子的话,”一个拿拄杖的学者说。“我曾经搜集了许多王公大臣和豪富人家的家谱,很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得到一个结论:阔人的子孙都是阔人,坏人的子孙都是坏人——这就叫作‘遗传’。所以,鲧不成功,他的儿子禹一定

也不会成功,因为愚人是生不出聪明人来的!”

“这这些些都是费话,”又一个学者吃吃的说,立刻把鼻尖胀得通红。“你们是受了谣言的骗的。其实并没有所谓禹,‘禹’是一条虫,虫虫会治水的吗?我看鲧也没有的,鲧’是一条鱼,鱼鱼会治水水水的吗?”他说到这里,把两脚一蹬,显得非常用劲“

其实《故事新编》很有意思,《采薇》说的是叔齐,伯夷,抛开这两个人迂腐的思想不说,鲁迅所歌颂的正是这两个人不苟且,不敷衍,宁可为自己信念而死,也决不自欺欺人的偷生,而讽刺的是他结尾说的那样一些人“听到这故事的人们,临末都深深的叹一口气,不知怎的,连自己的肩膀也觉得轻松不少了。即使有时还会想起伯夷叔齐来,但恍恍忽忽,好像看见他们蹲在石壁下,正在张开白胡子的大口,拚命的吃鹿肉。“

《铸剑》歌颂的是中国自古就有的刺客反抗独夫暴君的传统文化,这个故事基本内核完全是忠实按照古书里的故事,但里面鲁迅自己编写的歌倒是起了点题的作用

哈哈爱兮爱乎爱乎!

爱兮血兮兮谁乎独无。

民萌冥行兮一夫壶卢。

彼用百头颅,千头颅兮用万头颅!

我用一头颅兮而无万夫。

爱一头颅兮血乎呜呼!

血乎呜呼兮呜呼阿呼,

(“民萌”在鲁迅全集里似乎没有注释,但我记得这个词应该是出自墨子吧,似乎意思是说君主和人民的关系,君主是人民和他订下契约,让他来治理好国家的,如果这个君主不行,那就应该换一个人来,似乎是墨子里用来给君下定义的时候出现的概念,但是好象其他地方也有这个词语,用google搜索一下发现贾谊有过解释

“夫民之为言也,暝也;萌之为言也,盲也。故惟上之所扶而以之,民无不化也。故曰:民萌。民萌哉,直言其意而为之名也。夫民者,贤、不肖之材也,贤、不肖皆具焉。故贤人得焉,不肖者伏焉;技能输焉,忠信饰焉。故民者积愚也。(《大政》)”)

这种中国文化中的反抗的精神和复仇的精神,鲁迅在《女吊》中则更加明确的提出来

“大概是明末的王思任说的罢:‘会稽乃报仇雪耻之乡,非藏垢纳污之地!’这对于我们绍兴人很有光彩,我也很喜欢听到,或引用这两句话。”(王思任(1574—1646)字季重,浙江山阴(今绍兴)人,明末官九江佥事。弘光元年(1645)清兵破南京,明朝宰相马士英逃往浙江,王思任在骂他的信中说:“叛兵至则束手无措,强敌来则缩颈先逃……且欲求奔吾越;夫越乃报仇雪耻之国,非藏垢纳污之地也。”鲁王监国于绍兴,思任曾为礼部尚书,不久,绍兴城破,绝食而死。著有《文饭小品》等。)

“被压迫者即使没有报复的毒心,也决无被报复的恐惧,只有明明暗暗,吸血吃肉的凶手或其帮闲们,这才赠人以“犯而勿校”或“勿念旧恶”的格言“

《非攻》的故事则完全是按照墨子上的记载,里面人物的一言一行都可以在相关的历史记载上找到,鲁迅似乎就是把他们翻译成白话,

比如

“公孙高辞让了一通之后,眼睛看着席子〔5〕的破洞,和气的问道:

“先生是主张非战的?”

“不错!”墨子说。

“那么,君子就不斗么?”

“是的!”墨子说。

“猪狗尚且要斗,何况人……”

“唉唉,你们儒者,说话称着尧舜,做事却要学猪狗,可怜,可怜!”〔6〕墨子说

着,站了起来,匆匆的跑到厨下去了,一面说:“你不懂我的意思……”

《奔月》说的是后羿,《出关》说的是老子,《补天》说的是女娲,《起死》说的庄子

看了故事新遍,基本可以明白鲁迅心目中的中国文化究竟是什么,总而言之绝对不是那种被满清阉割了的奴才主子文化,吃人文化,绝对不是什么孔孟之道 。故事新编里埋头苦干的人,拚命硬干的人,为民请命的人,舍身求法的人基本上都得到了体现

在《中国人失去了自信力了吗?》鲁迅更直露更明白的的表达了他对中国人,中国文化的信心

“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拚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5〕,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积毁可销骨,空留纸上声。

一张瘦削的脸庞,透出刚毅与坚强;两道犀利的目光,仿佛能刺透重重黑夜;一头不屈的黑发,根根显示出与恶势力的不调和这就是鲁迅

鲁迅(1881年9月25日~1936年10月19日),原名周樟寿,后改名为周树人,字豫才,浙江绍兴人中国现代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政治评论家、新文化运动的重要***人称“文思革”(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和革命家)代表作:小说集《呐喊》《彷徨》等,散文集《朝花夕拾》,散文诗集《野草》,杂文集《华盖集》《而已集》等

我眼中的鲁迅是一个坚强、勇敢的人鲁迅十三岁那年,由于家庭变故、家道衰败,他过早地体验到了人生的艰难和世情的冷暖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消沉,而是勇于挑起生活的重担到当铺变卖东西,买药,照顾家人等在磨练中变得更加坚强后来,他到南京,到日本学习等,都可以印证苦难是最好的老师

我眼中的鲁迅是一个热爱国家的人鲁迅在日本仙台医专留学时,解剖课成绩60分而受到日本人的怀疑,认为是因为老师露题了,这让他深感作为一个弱国子民的悲哀;还有一次,他在幻灯片中看到一个中国人被日本军队捉住杀头而一群中国人在旁边看热闹的片段,精神受到了很大很大的打击,从而认识到,精神上的麻木比身体上的虚弱更可怕,他弃医从文,用文字来揭露国人丑陋的灵魂,讨伐封建专制我们都热爱祖国,但我们关键要学习鲁迅坚持正义勇于牺牲的精神

我眼中的鲁迅也是一个真实不假的人他敢怒、敢爱、敢恨、敢骂、敢笑不做欺心之事;不弃对前妻朱安的道德责任,更爱红颜知己许广平;呵护小弟周建人有加,而对不肖的二弟周作人强忍决裂之痛;既痛斥作威作福的“洋大人”和“假洋鬼子”;也真挚地感念跨洋的老师藤野先生的恩情他的真诚不假,是我们有些现在的人没有的

在祖国母亲倍受创伤的旧社会,正是他的那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奉献之语,使多少有志的青年聚集在这位先行者的周围,跟着他的呐喊,他用自己的心血,冒着生命的危险,抱着永恒的信念引导了代代莘莘学子走上真理和正义的道路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从日本回归中国,从寿老先生到藤野先生,从长妈妈到闰土,从孔乙己到阿Q,鲁迅先生留下可他无限的欢笑与回忆深深的抒情和呐喊,也许他曾彷徨,也许他曾犯下过许多的错误,但他永远不怕改正错误他在严酷的剖析外部世界的同时,以更为严酷,甚至可以说是近乎残忍的态度剖析自己的内心世界,他是一个严格意义的真正的人!

我们应该继续发扬鲁迅的精神,因为他的成就是用坚毅筑成的,像钢铁般的坚硬……

一、鲁迅为什么要从周樟寿改名为周树人?

鲁迅,中国现代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和革命家,今年是他诞辰120周年。鲁迅原名阿张、周樟寿、豫山、周树人,1881年9月出生于浙江绍兴。当时其祖父周福清在京做官,当抱孙的喜讯传到他那里时,恰巧张之洞来访,于是其祖父便以所遇为孙取名“阿张”,之后又以同音异义的字取作大名“樟寿”,号“豫山”。鲁迅7岁进私塾就以此为名。绍兴话“豫山”和“雨伞”音近,同学们常以此取笑他,便请祖父改名,后改名豫亭,再改豫才。1898年,17岁的鲁迅离开了家乡,来到南京,投奔一个名叫椒生的叔祖,入了江南水师学堂。

周椒生本人在水师学堂做官,却对这种洋务学堂极为蔑视,认为本族的后辈不走光宗耀祖的正路,而跑到这里来准备当一名摇旗呐喊的水兵,实在有失“名门”之雅。为了不给九泉之下的祖宗丢脸,他觉得鲁迅不宜使用家谱中的名字,遂将“樟寿”的本名改为“树人”,取“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之意。

1918年5月,在钱玄同的激励和介绍下,鲁迅在《新青年》第4卷第5号发表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篇白话文小说《狂人日记》,首次使用笔名“鲁迅”。在“鲁迅”之前,还曾用过“迅行”的笔名。鲁迅一生用了140多个笔名,而以笔名“鲁迅”闻达于天下。

许寿裳曾对此作过解释:“(一)母亲姓鲁,(二)周鲁是同姓之国,(三)取愚鲁而迅速之意。”

二、周树人为什么要改名为鲁迅?

不是改名鲁迅。而是笔名鲁迅。

当时的政治背景,鲁迅老是骂国民党,所以到处被人抓,所以发表文章骂人就用笔名,这样敌人就不知道到底是谁了。

鲁迅:鲁:鲁莽(警戒自己,不能鲁莽),而且鲁迅母亲姓鲁,于是就选这么一字;迅:快捷。

胡适第一次被鲁迅极辛辣地不点名嘲讽说他“将自己的魂灵枭首通衢,挂出了原想竭力隐瞒的丑态。丑态,我说,倒还没有什么丢人,丑态而蒙着公正的皮,这才催人呕吐。”

嘲讽是原因,是北师大风潮蔓延到北大,北大评议会部分人士认为教育部长章士钊解散女师大,乃是教育界罪人,在投票程序并不合法的情况下(如主持人违规参与投票以打破六票对六票的均势,临时宣布评议会无表决权之议案、强行付诸表决等),投票宣布北大独立,与教育部脱离关系。

鲁迅去世,胡适评价:他早年的文学作品、小说史研究,皆是上等

1936年10月,鲁迅病逝。11月,苏雪林致信胡适,痛骂“鲁迅的心理完全病态,人格的卑污,尤其出人意料之外,简直连起码的‘人’的资格还够不着”。

胡适在回信中却说:“但我以为不必攻击其私人行为。……他已死了,我们尽可以撇开一切小节不谈,专讨论他的思想究竟有些什么,究竟经过几度变迁,究竟他信仰的是什么,否定的是什么,有些什么是有价值的,有些什么是无价值的。……凡论一人,总须持平。

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方是持平。鲁迅自有他的长处。如他的早年文学作品,如他的小说史研究,皆是上等工作。”信中,胡适还替鲁迅辩诬,说他的《中国小说史略》并非抄袭之作。

论“他妈的!” 鲁迅 无论是谁,只要在中国过活,便总得常听到“他妈的”或其相类的口头禅。我想:这话 的分布,大概就跟着中国人足迹之所至罢;使用的遍数,怕也未必比客气的“您好呀”会更 少。假使依或人所说,牡丹是中国的“国花”,那么,这就可以算是中国的“国骂”了。 我生长于浙江之东,就是西滢先生之所谓“某籍”。那地方通行的“国骂”却颇 简单:专一以“妈”为限,决不牵涉余人。后来稍游各地,才始惊异于国骂之博大而精微: 上溯祖宗,旁连姊妹,下递子孙,普及同性,真是“犹河汉而无极也”。而且,不特 用于人,也以施之兽。前年,曾见一辆煤车的只轮陷入很深的辙迹里,车夫便愤然跳下,出 死力打那拉车的骡子道:“你姊姊的!你姊姊的!” 别的国度里怎样,我不知道。单知道诺威人Hamsun有一本小说叫《饥饿》 ,粗野的口吻是很多的,但我并不见这一类话。Gorky所写的小说中多无赖汉, 就我所看过的而言,也没有这骂法。惟独Artzybashev在《工人绥惠略夫 》里,却使无抵抗主义者亚拉借夫骂了一句“你妈的”。但其时他已经决计为爱而牺牲了, 使我们也失却笑他自相矛盾的勇气。这骂的翻译,在中国原极容易的,别国却似乎为难,德 文译本作“我使用过你的妈”,日文译本作“你的妈是我的母狗”。这实在太费解,——由 我的眼光看起来。 那么,俄国也有这类骂法的了,但因为究竟没有中国似的精博,所以光荣还得归到这边 来。好在这究竟又并非什么大光荣,所以他们大约未必抗议;也不如“赤化”之可怕,中国 的阔人,名人,高人,也不至于骇死的。但是,虽在中国,说的也独有所谓“下等人”,例 如“车夫”之类,至于有身分的上等人,例如“士大夫”之类,则决不出之于口,更何况笔 之于书。“予生也晚”,赶不上周朝,未为大夫,也没有做士,本可以放笔直干的,然而终 于改头换面,从“国骂”上削去一个动词和一个名词,又改对称为第三人称者,恐怕还因为 到底未曾拉车,因而也就不免“有点贵族气味”之故。那用途,既然只限于一部分,似乎又 有些不能算作“国骂”了;但也不然,阔人所赏识的牡丹,下等人又何尝以为“花之富贵者 也”? 这“他妈的”的由来以及始于何代,我也不明白。经史上所见骂人的话,无非是“役夫 ”,“奴”,“死公”;较厉害的,有“老狗”,“貉子”;更厉害,涉及先 代的,也不外乎“而母婢也”,“赘阉遗丑”罢了!还没见过什么“妈的”怎样, 虽然也许是士大夫讳而不录。但《广弘明集》(七)记北魏邢子才“以为妇人不可 保。谓元景曰,‘卿何必姓王?'元景变色。子才曰,‘我亦何必姓邢;能保五世耶?'” 则颇有可以推见消息的地方。 晋朝已经是大重门第,重到过度了;华胄世业,子弟便易于得官;即使是一个酒囊饭袋 ,也还是不失为清品。北方疆土虽失于拓跋氏,士人却更其发狂似的讲究阀阅,区 别等第,守护极严。庶民中纵有俊才,也不能和大姓比并。至于大姓,实不过承祖宗余荫, 以旧业骄人,空腹高心,当然使人不耐。但士流既然用祖宗做护符,被压迫的庶民自然也就 将他们的祖宗当作仇敌。邢子才的话虽然说不定是否出于愤激,但对于躲在门第下的男女, 却确是一个致命的重伤。势位声气,本来仅靠了“祖宗”这惟一的护符而存,“祖宗”倘一 被毁,便什么都倒败了。这是倚赖“余荫”的必得的果报。 同一的意思,但没有邢子才的文才,而直出于“下等人”之口的,就是:“他妈的!” 要攻击高门大族的坚固的旧堡垒,却去瞄准他的血统,在战略上,真可谓奇谲的了。最 先发明这一句“他妈的”的人物,确要算一个天才,——然而是一个卑劣的天才。 唐以后,自夸族望的风气渐渐消除;到了金元,已奉夷狄为帝王,自不妨拜屠沽作卿士 ,“等”的上下本该从此有些难定了,但偏还有人想辛辛苦苦地爬进“上等”去。刘时中 的曲子里说:“堪笑这没见识街市匹夫,好打那好顽劣。江湖伴侣,旋将表德官名相 体呼,声音多厮称,字样不寻俗。听我一个个细数:粜米的唤子良;卖肉的呼仲甫……开张 卖饭的呼君宝;磨面登罗底叫德夫:何足云乎?!”(《乐府新编阳春白雪》三)这就是那 时的暴发户的丑态。 “下等人”还未暴发之先,自然大抵有许多“他妈的”在嘴上,但一遇机会,偶窃一位 ,略识几字,便即文雅起来:雅号也有了;身分也高了;家谱也修了,还要寻一个始祖,不 是名儒便是名臣。从此化为“上等人”,也如上等前辈一样,言行都很温文尔雅。然而愚民 究竟也有聪明的,早已看穿了这鬼把戏,所以又有俗谚,说:“口上仁义礼智,心里男盗女 娼!”他们是很明白的。 于是他们反抗了,曰:“他妈的!” 但人们不能蔑弃扫荡人我的余泽和旧荫,而硬要去做别人的祖宗,无论如何,总是卑劣 的事。有时,也或加暴力于所谓“他妈的”的生命上,但大概是乘机,而不是造运会,所以 无论如何,也还是卑劣的事。 中国人至今还有无数“等”,还是依赖门第,还是倚仗祖宗。倘不改造,即永远有无声 的或有声的“国骂”。就是“他妈的”,围绕在上下和四旁,而且这还须在太平的时候。 但偶尔也有例外的用法:或表惊异,或表感服。我曾在家乡看见乡农父子一同午饭,儿 子指一碗菜向他父亲说:“这不坏,妈的你尝尝看!”那父亲回答道:“我不要吃。妈的你 吃去罢!”则简直已经醇化为现在时行的“我的亲爱的”的意思了。 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九日。

  鲁迅 理水

  这时候是“汤汤洪水方割,浩浩怀山襄陵”;舜爷〔2〕〔3〕的百姓,倒并不都挤在露出水面的山顶上,有的捆在树顶,有的坐着木排,有些木排上还搭有小小的板棚,从岸上看起来,很富于诗趣。

  远地里的消息,是从木排上传过来的。大家终于知道鲧大人因为治了九整年的水,什么效验也没有,上头龙心震怒,把他充军到羽山去了,接任的好像就是他的儿子文命少爷,〔4〕乳名叫作阿禹。〔5〕灾荒得久了,大学早已解散,连幼稚园也没有地方开,所以百姓们都有些混混沌沌。只在文化山上〔6〕,还聚集着许多学者,他们的食粮,是都从奇肱国〔7〕用飞车运来的,因此不怕缺乏,因此也能够研究学问。然而他们里面,大抵是反对禹的,或者简直不相信世

  界上真有这个禹。

  每月一次,照例的半空中要簌簌的发响,愈响愈厉害,飞车看得清楚了,车上插一张旗,画着一个黄圆圈在发毫光。离地五尺,就挂下几只篮子来,别人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听得上下在讲话:

  “古貌林!”〔8〕

  “古鲁几哩……”

  “O.K!”〔10〕

  飞车向奇肱国疾飞而去,天空中不再留下微声,学者们也静悄悄,这是大家在吃饭。独有山周围的水波,撞着石头,不住的澎湃的在发响。午觉醒来,精神百倍,于是学说也就压倒了涛声了。

  “禹来治水,一定不成功,如果他是鲧的儿子的话,”一个拿拄杖的学者说。“我曾经 搜集了许多王公大臣和豪富人家的家谱,很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得到一个结论:阔人的子孙 都是阔人,坏人的子孙都是坏人——这就叫作‘遗传’。所以,鲧不成功,他的儿子禹一定 也不会成功,因为愚人是生不出聪明人来的!”

  “O.K!”一个不拿拄杖的学者说。

  “不过您要想想咱们的太上皇〔11〕,”别一个不拿拄杖的学者道。

  “他先前虽然有些‘顽’,现在可是改好了。倘是愚人,就永远不会改好……”

  “O.K!”

  “这这些些都是费话,”又一个学者吃吃的说,立刻把鼻尖胀得通红。“你们是受了谣 言的骗的。其实并没有所谓禹,‘禹’是一条虫,虫虫会治水的吗?我看鲧也没有的, ‘鲧’是一条鱼,鱼鱼会治水水水的吗?”他说到这里,把两脚一蹬,显得非常用劲。

  “不过鲧却的确是有的,七年以前,我还亲眼看见他到昆仑山脚下去赏梅花的。”

  “那么,他的名字弄错了,他大概不叫‘鲧’,他的名字应该叫‘人’!至于禹,那可 一定是一条虫,我有许多证据,可以证明他的乌有,叫大家来公评……”

  于是他勇猛的站了起来,摸出削刀,刮去了五株大松树皮,用吃剩的面包末屑和水研成 浆,调了炭粉,在树身上用很小的蝌蚪文写上抹杀阿禹的考据,足足化掉了三九廿七天工 夫。但是凡有要看的人,得拿出十片嫩榆叶,如果住在木排上,就改给一贝壳鲜水苔。

  横竖到处都是水,猎也不能打,地也不能种,只要还活着,所有的是闲工夫,来看的人 倒也很不少。松树下挨挤了三天,到处都发出叹息的声音,有的是佩服,有的是皮劳。但到 第四天的正午,一个乡下人终于说话了,这时那学者正在吃炒面。

  “人里面,是有叫作阿禹的,”乡下人说。“况且‘禹’也不是虫,这是我们乡下人的 简笔字,老爷们都写作‘禺’,〔12〕是大猴子……”

  “人有叫作大大猴子的吗?……”学者跳起来了,连忙咽下没有嚼烂的一口面,鼻子红 到发紫,吆喝道。

  “有的呀,连叫阿狗阿猫的也有。”

  “鸟头先生,您不要和他去辩论了,”拿拄杖的学者放下面包,拦在中间,说。“乡下 人都是愚人。拿你的家谱来,”他又转向乡下人,大声道,“我一定会发见你的上代都是愚 人……”

  “我就从来没有过家谱……”

  “呸,使我的研究不能精密,就是你们这些东西可恶!”

  “不过这这也用不着家谱,我的学说是不会错的。”鸟头先生更加愤愤的说。“先前, 许多学者都写信来赞成我的学说,那些信我都带在这里……”

  “不不,那可应该查家谱……”

  “但是我竟没有家谱,”那“愚人”说。“现在又是这么的人荒马乱,交通不方便,要 等您的朋友们来信赞成,当作证据,真也比螺蛳壳里做道场还难。证据就在眼前:您叫鸟头 先生,莫非真的是一个鸟儿的头,并不是人吗?”

  “哼!”鸟头先生气忿到连耳轮都发紫了。“你竟这样的侮辱我!说我不是人!我要和 你到皋陶〔13〕大人那里去法律解决!如果我真的不是人,我情愿大辟——就是杀头呀, 你懂了没有?要不然,你是应该反坐的。你等着罢,不要动,等我吃完了炒面。”

  “先生,”乡下人麻木而平静的回答道,“您是学者,总该知道现在已是午后,别人也 要肚子饿的。可恨的是愚人的肚子却和聪明人的一样:也要饿。真是对不起得很,我要捞青 苔去了,等您上了呈子之后,我再来投案罢。”于是他跳上木排,拿起网兜,捞着水草,泛 泛的远开去了。看客也渐渐的走散,鸟头先生就红着耳轮和鼻尖从新吃炒面,拿拄杖的学者 在摇头。

  然而“禹”究竟是一条虫,还是一个人呢,却仍然是一个大疑问。

  二

  禹也真好像是一条虫。

  大半年过去了,奇肱国的飞车已经来过八回,读过松树身上的文字的木排居民,十个里 面有九个生了脚气病,治水的新官却还没有消息。直到第十回飞车来过之后,这才传来了新 闻,说禹是确有这么一个人的,正是鲧的儿子,也确是简放〔14〕了水利大臣,三年之 前,已从冀州启节〔15〕,不久就要到这里了。

  大家略有一点兴奋,但又很淡漠,不大相信,因为这一类不甚可靠的传闻,是谁都听得 耳朵起茧了的。

  然而这一回却又像消息很可靠,十多天之后,几乎谁都说大臣的确要到了,因为有人出 去捞浮草,亲眼看见过官船;他还指着头上一块乌青的疙瘩,说是为了回避得太慢一点了, 吃了一下官兵的飞石:这就是大臣确已到来的证据。这人从此就很有名,也很忙碌,大家都 争先恐后的来看他头上的疙瘩,几乎把木排踏沉;后来还经学者们召了他去,细心研究,决 定了他的疙瘩确是真疙瘩,于是使鸟头先生也不能再执成见,只好把考据学让给别人,自己

  另去搜集民间的曲子了。

  一大阵独木大舟的到来,是在头上打出疙瘩的大约二十多天之后,每只船上,有二十名 官兵打桨,三十名官兵持矛,前后都是旗帜;刚靠山顶,绅士们和学者们已在岸上列队恭 迎,过了大半天,这才从最大的船里,有两位中年的胖胖的大员出现,约略二十个穿虎皮的 武士簇拥着,和迎接的人们一同到最高巅的石屋里去了。

  大家在水陆两面,探头探脑的悉心打听,才明白原来那两位只是考察的专员,却并非禹 自己。

  大员坐在石屋的中央,吃过面包,就开始考察。

  “灾情倒并不算重,粮食也还可敷衍,”一位学者们的代表,苗民言语学专家说。“面 包是每月会从半空中掉下来的;鱼也不缺,虽然未免有些泥土气,可是很肥,大人。至于那 些下民,他们有的是榆叶和海苔,他们‘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就是并不劳心,原只 要吃这些就够。我们也尝过了,味道倒并不坏,特别得很……”

  “况且,”别一位研究《神农本草》的学者抢着说,“榆〔16〕叶里面是含有维他命 W〔17〕的;海苔里有碘质,可医瘰疬病,两样都极合于卫生。”

  “O.K!”又一个学者说。大员们瞪了他一眼。

  “饮料呢,”那《神农本草》学者接下去道,“他们要多少有多少,一万代也喝不完。可惜含一点黄土,饮用之前,应该蒸馏一下的。敝人指导过许多次了,然而他们冥顽不灵, 绝对的不肯照办,于是弄出数不清的病人来……”

  “就是洪水,也还不是他们弄出来的吗?”一位五绺长须,身穿酱色长袍的绅士又抢着 说。“水还没来的时候,他们懒着不肯填,洪水来了的时候,他们又懒着不肯戽……”

  “是之谓失其性灵,”坐在后一排,八字胡子的伏羲朝小品文学家笑道。“吾尝登帕米尔之原,天风浩然,梅花开矣,白云飞矣,金价涨矣,耗子眠矣,见一少年,口衔雪茄,面 有蚩尤氏之雾……哈哈哈!没有法子……”〔14〕

  “O.K!”

  这样的谈了小半天。大员们都十分用心的听着,临末是叫他们合拟一个公呈,最好还有 一种条陈,沥述着善后的方法。

  于是大员们下船去了。第二天,说是因为路上劳顿,不办公,也不见客;第三天是学者 们公请在最高峰上赏偃盖古松,下半天又同往山背后钓黄鳝,一直玩到黄昏。第四天,说是 因为考察劳顿了,不办公,也不见客;第五天的午后,就传见下民的代表。

  下民的代表,是四天以前就在开始推举的,然而谁也不肯去,说是一向没有见过官。于 是大多数就推定了头有疙瘩的那一个,以为他曾有见过官的经验。已经平复下去的疙瘩,这 时忽然针刺似的痛起来了,他就哭着一口咬定:做代表,毋宁死!大家把他围起来,连日连 夜的责以大义,说他不顾公移益是利己的个人主义者,将为华夏所不容;激烈点的,还至于 捏起拳头,伸在他的鼻子跟前,要他负这回的水灾的责任。他渴睡得要命,心想与其逼死在 木排上,还不如冒险去做公益的牺牲,便下了绝大的决心,到第四天,答应了。

  大家就都称赞他,但几个勇士,却又有些妒忌。

  就是这第五天的早晨,大家一早就把他拖起来,站在岸上听呼唤。果然,大员们呼唤 了。他两腿立刻发抖,然而又立刻下了绝大的决心,决心之后,就又打了两个大呵欠,肿着 眼眶,自己觉得好像脚不点地,浮在空中似的走到官船上去了。

  奇怪得很,持矛的官兵,虎皮的武士,都没有打骂他,一直放进了中舱。舱里铺着熊 皮,豹皮,还挂着几副弩箭,摆着许多瓶罐,弄得他眼花缭乱。定神一看,才看见在上面, 就是自己的对面,坐着两位胖大的官员。什么相貌,他不敢看清楚。

  “你是百姓的代表吗?”大员中的一个问道。

  “他们叫我上来的。”他眼睛看着铺在舱底上的豹皮的艾叶一般的花纹,回答说。

  “你们怎么样?”

  “……”他不懂意思,没有答。

  “你们过得还好么?”

  “托大人的鸿福,还好……”他又想了一想,低低的说道,“敷敷衍衍……混混……”

  “吃的呢?”

  “有,叶子呀,水苔呀……”

  “都还吃得来吗?”

  “吃得来的。我们是什么都弄惯了的,吃得来的。只有些小畜生还要嚷,人心在坏下去 哩,妈的,我们就揍他。”

  大人们笑起来了,有一个对别一个说道:“这家伙倒老实。”

  这家伙一听到称赞,非常高兴,胆子也大了,滔滔的讲述道:

  “我们总有法子想。比如水苔,顶好是做滑溜翡翠汤,榆叶就做一品当朝羹。剥树皮不可剥光,要留下一道,那么,明年春天树枝梢还是长叶子,有收成。如果托大人的福,钓到 了黄鳝……”

  然而大人好像不大爱听了,有一位也接连打了两个大呵欠,打断他的讲演道:“你们还 是合具一个公呈来罢,最好是还带一个贡献善后方法的条陈。”

  “我们可是谁也不会写……”他惴惴的说。

  “你们不识字吗?这真叫作不求上进!没有法子,把你们吃的东西拣一份来就是!”

  他又恐惧又高兴的退了出来,摸一摸疙瘩疤,立刻把大人的吩咐传给岸上,树上和排上 的居民,并且大声叮嘱道:“这是送到上头去的呵!要做得干净,细致,体面呀!……”

  所有居民就同时忙碌起来,洗叶子,切树皮,捞青苔,乱作一团。他自己是锯木版,来 做进呈的盒子。有两片磨得特别光,连夜跑到山顶上请学者去写字,一片是做盒子盖的,求 写“寿山福海”,一片是给自己的木排上做扁额,以志荣幸的,求写“老实堂”。但学者却 只肯写了“寿山福海”的一块。

  三

  当两位大员回到京都的时候,别的考察员也大抵陆续回来了,只有禹还在外。他们在家 里休息了几天,水利局的同事们就在局里大排筵宴,替他们接风,份子分福禄寿三种,最少 也得出五十枚大贝壳〔19〕。这一天真是车水马龙,不到黄昏时候,主客就全都到齐了, 院子里却已经点起庭燎〔20〕来,鼎中的牛肉香,一直透到门外虎贲〔21〕的鼻子跟 前,大家就一齐咽口水。酒过三巡,大员们就讲了一些水乡沿途的风景,芦花似雪,泥水如 金,黄鳝膏腴,青苔滑溜……等等。微醺之后,才取出大家采集了来的民食来,都装着细巧

  的木匣子,盖上写着文字,有的是伏羲八卦体〔22〕,有的是仓颉鬼哭体〔23〕,大家 就先来赏鉴这些字,争论得几乎打架之后,才决定以写着“国泰民安”的一块为第一,因为 不但文字质朴难识,有上古淳厚之风,而且立言也很得体,可以宣付史馆的。

  评定了中国特有的之后,文化问题总算告一段落,于是来考察盒子的内容了:大家

  一致称赞着饼样的精巧。然而大约酒也喝得太多了,便议论纷纷:有的咬一口松皮饼,极口

  叹赏它的清香,说自己明天就要挂冠归隐〔24〕,去享这样的清福;咬了柏叶糕的,却道

  质粗味苦,伤了他的舌头,要这样与下民共患难,可见为君难,为臣亦不易。有几个又扑上

  去,想抢下他们咬过的糕饼来,说不久就要开展览会募捐,这些都得去陈列,咬得太多是很

  不雅观的。

  局外面也起了一阵喧嚷。一群乞丐似的大汉,面目黧黑,衣服奇旧,竟冲破了断绝交通

  的界线,闯到局里来了。卫兵们大喝一声,连忙左右交叉了明晃晃的戈,挡住他们的去路。

  “什么?——看明白!”当头是一条瘦长的莽汉,粗手粗脚的,怔了一下,大声说。

  卫兵们在昏黄中定睛一看,就恭恭敬敬的立正,举戈,放他们进去了,只拦住了气喘吁

  吁的从后面追来的一个身穿深蓝土布袍子,手抱孩子的妇女。

  “怎么?你们不认识我了吗?”她用拳头揩着额上的汗,诧异的问。

  “禹太太,我们怎会不认识您家呢?”

  “那么,为什么不放我进去的?”

  “禹太太,这个年头儿,不大好,从今年起,要端风俗而正人心,男女有别了。现在那

  一个衙门里也不放娘儿们进去,不但这里,不但您。这是上头的命令,怪不着我们的。”

  禹太太呆了一会,就把双眉一扬,一面回转身,一面嚷叫道:

  “这杀千刀的!奔什么丧!走过自家的门口,看也不进来看一下,就奔你的丧!做官做

  官,做官有什么好处,仔细像〔25〕你的老子,做到充军,还掉在池子里变大忘八〔2

  6〕!这没良心的杀千刀!……”

  这时候,局里的大厅上也早发生了扰乱。大家一望见一群莽汉们奔来,纷纷都想躲避,

  但看不见耀眼的兵器,就又硬着头皮,定睛去看。奔来的也临近了,头一个虽然面貌黑瘦,

  但从神情上,也就认识他正是禹;其余的自然是他的随员。

  这一吓,把大家的酒意都吓退了,沙沙的一阵衣裳声,立刻都退在下面。禹便一径跨到

  席上,在上面坐下,大约是大模大样,或者生了鹤膝风〔27〕罢,并不屈膝而坐,却伸开

  了两脚,把大脚底对着大员们,又不穿袜子,满脚底都是栗子一般的老茧。随员们就分坐在

  他的左右。

  “大人是今天回京的?”一位大胆的属员,膝行而前了一点,恭敬的问。

  “你们坐近一点来!”禹不答他的询问,只对大家说。“查的怎么样?”

  大员们一面膝行而前,一面面面相觑,列坐在残筵的下面,看见咬过的松皮饼和啃光的

  牛骨头。非常不自在——却又不敢叫膳夫来收去。

  “禀大人,”一位大员终于说。“倒还像个样子——印象甚佳。松皮水草,出产不少;

  饮料呢,那可丰富得很。百姓都很老实,他们是过惯了的。禀大人,他们都是以善于吃苦,

  驰名世界的人们。”

  “卑职可是已经拟好了募捐的计划,”又一位大员说。“准备开一个奇异食品展览会,

  另请女隗〔28〕**来做时装表演。只卖票,并且声明会里不再募捐,那么,来看的可以

  多一点。”

  “这很好。”禹说着,向他弯一弯腰。

  “不过第一要紧的是赶快派一批大木筏去,把学者们接上高原来。”第三位大员说,

  “一面派人去通知奇肱国,使他们知道我们的尊崇文化,接济也只要每月送到这边来就好。

  学者们有一个公呈在这里,说的倒也很有意思,他们以为文化是一国的命脉,学者是文化的

  灵魂,只要文化存在,华夏也就存在,别的一切,倒还在其次……”

  “他们以为华夏的人口太多了,”第一位大员道,“减少一些倒也是致太平之道。况且

  那些不过是愚民,那喜怒哀乐,也决没有智者所玩想的那么精微的。知人论事,第一要凭主

  观。例如莎士比亚〔29〕……”

  “放他妈的屁!”禹心里想,但嘴上却大声的说道:“我经过查考,知道先前的方法:

  ‘湮’,确是错误了。以后应该用‘导’!不知道诸位的意见怎么样?”〔30〕

  静得好像坟山;大员们的脸上也显出死色,许多人还觉得自己生了病,明天恐怕要请病

  假了。

  “这是蚩尤的法子!”一个勇敢的青年官员悄悄的愤激着。

  “卑职的愚见,窃以为大人是似乎应该收回成命的。”一位白须白发的大员,这时觉得

  天下兴亡,系在他的嘴上了,便把心一横,置死生于度外,坚决的抗议道:“湮是老大人的

  成法。‘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老大人升天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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