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 [历史随笔]曹冲与甄氏的关系

　　作者：凌云雕龙 提交日期：2005-8-15 11:11:00

　　　　

　　依正史记载，曹冲死后，曹操曾经两度要求合葬，第一次是邴氏亡女，但其父邴原拒绝（1）；第二次则是甄氏亡女（2），记载简略。虽然可从袁熙原配甄氏（3）开始联想，但其中有几点可供参酌：

　　一、史料来源不详

　　目前记载甄后家世主要来自王沈所编的《魏书》，记载甄逸迎娶张氏（名不详），生下八位儿女：计男丁甄豫、甄俨及甄尧；女口甄姜、甄脱、甄道、甄荣及甄后（名不详）（4）。

　　如果甄氏亡女一定要求诸甄后之门，先从甄后探讨，按甄后生于光和五年，曹冲生于兴平二年，两者相差十三岁，甄氏四姊当然更年长于么女甄后，除非二、三十岁以上的女人与十三岁小男孩足以相配，否则排除甄氏亡女来自于甄氏四女。对象也不是是甄后本人，按甄后卒于黄初二年，离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又是再隔十三年。再依传统，子女冠以父姓而不从母姓，甄氏五女的子孙不再姓甄。再因甄豫早亡（嗣灭）、甄俨仅留一子（无女），因此曹冲之冥妻最多可能仅为甄尧之女。

　　不过《魏书》即已失迭，作者撰述又有意隐暪，除非考古新出土（5），否则很难从现有文献考证得名。王沈就是当年背叛魏帝，临阵倒戈向司马昭告密的侍中（6），后来曾经高升征虏将军及都督江北诸军事，《魏书》多为司马氏等隐讳（7），故意少记缺载。

　　其中连最有争议的甄后都付之阙如时，探讨甄尧之女，就更望尘莫及。从后梁萧统编篡《昭明文选》开始、唐朝李善加注、南宋尤袤重校刊刻、清朝胡克家并作《文选考异》及何焯《义门读书记》，针对所谓「甄宓」、「感甄」及「洛神」多有怀疑。以皇后之尊、曹植才子盛名、两者之间的韵事以及《洛神赋》的文学造诣，历代学者的考据及注释，尚且千年无法得解，若欲求没没无闻的甄尧之女，毋宁难上加难。

　　二、甄氏家族并不显赫

　　按陈寅恪把魏晋交接的政治斗争评为儒家豪族与非儒家寒族（8）之争，因此衍生出士族与门阀，若依派系整理可得如下：（9）

　　汝颍集团：荀彧、荀攸、锺繇、陈群、荀悦、杜袭、辛毗、赵俨、戏志才、郭嘉、锺会、陈泰、傅嘏及司马懿等人。即颖川及汝水附近的世族。

　　谯沛集团：夏侯敦、夏侯渊、曹仁、张辽、曹休、曹真、史奂、许褚、王广、李丰、曹爽、夏侯玄、邓扬、丁谧、李胜、桓范、张辑、王凌、令狐愚、毋丘俭、文钦及诸葛诞等人，即夏侯诸曹等由沛国谯县一带所出身的人。

　　至于被曹操攻破的袁绍集团、青州黄巾集团、董卓余党、大批的降将如张辽、张绣，已不成士族气候，甚至杨修还因「袁氏之甥」（10）而被问罪诛杀，若向没落失势之族拉拢，百害而无利。

　　除了后来甄邯曾任汉朝太保，甄逸不过为上蔡的县令，固然是地方势族，但距离中央郡国的士族大户，有如沧海一粟之渺。甄氏家族一来无骋驰沙场战将，二无治国安天下的良相，无论军事及政治皆非佼佼者。

　　而且就连曹丕求后，还是使用杀夫求妻的手段（要美化粉饰的话，改称曹丕以「解放者」的姿态，拯救被「暴虐」的袁熙余威下，惨遭「婚姻不幸福」的甄后，目的在漂白抢婚嫌疑。），甄后的地位有如战俘，甄氏家族几乎不存影响力。后来明帝时以甄像兼太尉及甄畅、甄温、甄及甄艳等各封列侯（11），典型的因女而贵，靠著甄后嫁入皇室的婚姻关系而使外戚封侯拜将。

　　三、临墓合葬关系

　　除非只有当时只有甄后一家姓甄，没有其它人姓甄，否则曹冲冥婚所聘甄氏不见得为同家甄氏。在没有任何根据之前，是与不是的机会各半，若依「拒绝否定」或「承认错误」的稳健原则而言，还是不宜判断为甄后一家，因为连甄后都名不详，已属可疑，再推论其甄后亲戚，则是另外可疑，疑上加疑，不可能产生肯定。

　　再说依一般习俗，则是刚死未敛出殡，才得以合葬，也就是曹冲卒殁前后，恰巧有女子逝世，正好共同下葬共穴。当然以帝王之盛，也不排除掘坟挖墓，以配合曹冲之需。但曹操向来讲理，既采邴原劝言，似乎非斥冥姻同葬；但若已聘请冥婚，则不需依礼，行为乘张违俗，并不奇怪。

　　事实上若从高居母仪天下的甄皇后检视，情况并不乐观。从家破人亡开始，甄氏原嫁袁氏被曹操赶尽杀绝，以丧夫的寡妇身分进入曹家之门。曹丕虽爱美色策立皇后，随着另宠新欢，下场除了把甄后打入冷宫，后来甄后就不小心意外死亡，死况相当悲惨，除了散发披面，口中还填塞米糠（12），要说善终也不尽然。后来司马氏野望大起，三马共槽，对付曹家寡妇孤子，亦同曹氏当年向别人赶尽杀绝。人人大多羡慕帝王之家，孰不知政治婚姻比一般婚姻更饱受斗争相逼之苦，一般人「兄弟阋墙、家里打架」不过瓜分家产、相闹不和，但是帝王诸侯之家若是妯娌姑嫂互有意见，下场最重却是抄家灭族、流血杀头。

　　事实上曹冲由曹琮过继后（同2），史料已无当初合葬甄女的记载，究竟曹冲生前有无与甄女交往感情，已无法得知，再从甄氏亡女之家族亦无外戚因凭葬女而贵，甚至骤可论定毫无帮助。结论是无法认定，就连资料丰富的甄后都名字不详，数据欠缺的甄氏亡女当然更失考亡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