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园里物事】 麻园

栏目:资讯发布:2023-10-17浏览:3收藏

【麻园里物事】 麻园,第1张

  麻园里地理  和中国农村的许多地名一样,西贝山村的麻园里是一个似是而非又无法考证的地名。父亲曾做过村里的财务员,我问过他,他说叫码远里,世代的账簿上都是这么记着。对于这个叫法我很质疑,认为叫码远里不够确切。父亲解释说码远里是以我家所住的圪塔院为参照物的,也就是说离我家只有码远的意思。据我了解,我的先祖起初是在村里的另一处住着,圪塔院是后来的产物,在我们那里码远的叫法并不通行,而且我们的远祖起名很“象形”的,甚至很诗意化,他们不会将一个抽象的词生硬地安置在地名上吧。
 关于麻园里,我起初想象过马塬里或马院里。黄土高原的“塬”很多,但这个地形不属于塬,据《贾氏家谱》记载,我的先祖大概是清末民初迁入,他们很可能是西贝山村的缔造者,事实上贾姓也的确是这个村子的“望族”,而麻园里又是很阔气的地方,马姓曾住这样要地也不大可能。至于饲养马的院子里就更说不通了。西贝将之命为麻园里也不是子虚乌有,凭空捏造,记忆中那里确实种植大麻子(听大人讲大麻子油专门供飞机用的,大麻子在我们的眼里很神秘,何况这种植物在我们这里很少见到)。大约六七岁时,一个黄昏,我在村子里晃荡,陡然看到一只狼,于是便慌忙扎入了大麻子地里。大麻子的果实被长满刺的球球儿包裹着,我想狼也怕扎吧。大麻子长得很高,钻进去不用矬身就可以将我彻底淹没。地里散发着刺鼻的青草味,还有怪怪的药材味道。其实那时的大麻子地已经萎缩成很小的一块了,大部分地方被砖窑和院子侵占了。
 农民喜欢在最好的田地建房子,寄托于丰腴土地养得人丁兴旺吧。可以想象,当初麻园里肯定种植着大片大片丰茂的大麻子。从房子结构和砖块的腐蚀程度来看,麻园里的砖窑是西贝山村最古老的“现代化”民居。三十年前,我们村砖房不足三十间,麻园里就占了十间。
 麻园里向阳,平坦,前面是沟,后面靠坡,左右是山包,倘不是门前通往山外的那条小路,人们不容易发现这里会有人居住,良好的隐蔽性很符合乡野农人的心理。
 麻园里位于村子的东头,再往东是连绵的沙岩,土豆似的大大小小连在一起,大的可以有几间房子那么大,小的比驴粪蛋还小。从石缝钻出的兰芽树像一根一根旗杆,春暖花开时节人们常常拿着长柄镰刀钩兰芽吃,兰芽像火苗似的蹿腾在枝端,红多绿少,等到完全变绿了,就只能喂猪了。乱石的尽头是村子去往山外的弯角,那里矗着一棵古槐,树身被雷劈得仅存半边,焦枯的树皮和树心,稀疏的枝叶像刻意插在树顶。树的年龄估计比村子老了许多,老得成了精了,成了神了。树根前用石头垒着简易神龛,也不知供着哪路神仙。每每村子里死了人,遍身素白的孝子们昏夜拄着柳木棍子来到这里送灯,晕黄的煤油灯从棺材前一直摇曳到这里,然后熄灭了,亡者从这里赶赴黄泉。
 麻园里西侧是一面陡坡,垂着通往山背后的羊肠路,路上铺满了状若羊粪蛋的小石子,我们常常来这里捡了一兜又一兜,作弹弓子弹和捡石子游戏用(贪婪得直将口袋撑成滚圆的猪肚皮)。房顶上覆着一层青草,像韩国草,又低矮整齐得如同电推子修剪过一般,寸发似的根根直立——村里人没见过足球,实在荒废了一个天然的足球场。房顶紧连一面斜坡,长着沙棘、狐狸刺,钻到它们的根部找蜗牛玩,有时候会发现一窝斑驳的鸟蛋,还温热着呢。最热闹的是撞到野兔,一颠一颠地在前面跑,我们大喊大嚷在后面追。兔子前腿短后腿长,上坡劲足,跑得利落,下坡就不行了,翻滚得像个绒团,只好侧着身子跌跌撞撞。蛇,也会碰到,但很少,昂着头咝咝地对着人吐舌头。粗长的绿蛇,不必担心;草蛇,毒性很小;灰蛇千万不能打,神蛇;七寸蛇最怕,剧毒,喷出的蛇液会毒瞎人的眼睛。
 麻园里的十间房子被一堵砖墙隔成两座院子,西院没有院墙,房子更破旧些,东院有围墙和门楼。门前一棵杏树,夏天是屏风,冬天可以透过树枝望沟那边如伞的白皮松——比黄山那棵迎客松漂亮多了,可惜长得不是地方。
 东院的东侧蹲着一盘石磨,石磨四周种着洋姜,青翠碧绿的秆比高粱还高,根部藏着生姜一样的果实。常常是父亲扛着锄头,我拎着竹篮到这里刨洋姜,它可以腌菜,小孩儿更喜欢生吃。稍高处有一棵核桃树,父亲在那里用射过一只鹞鹰,第二次瞄准了一只乌鸦,没中,子弹发着怪叫擦过它的耳朵飞向了那堆岩石,然后在石头上腾起一团烟雾遁入我的记忆。
 杏树·榆树
 当春天的太息野雀似的在西贝山村的旮旮旯旯里踅游的时候,麻园里杏树的青春美丽痘在皎皎的月光里扑突扑突挤满仍僵直的枝头,然后又在明媚的阳光里爆米花似的炸开。村里的人总是不经意间发现那棵高大的杏树突然变得如霞似雪。缤纷落英过后,青色的杏子开始款款显出身来,按捺住兴奋,似乎一张扬就会被寒风所欺——这时候的春天还是很无奈的。
 孩子们的眼睛最贼,鼻子最馋。哪怕只一瞟,就知道哪片叶子底下窝着一颗骚动不安的果子,哪怕只一嗅,就闻到哪片叶子后面氤氲着一团杏子香。即使只有一袋烟的工夫,孩子们也会像受惊后的蛇一样将身子缠在杏树上。
 杏树当初长在一面斜坡里,麻园里后来平整院子的时候用一面石墙裹住它的半截身子。杏树是前倾着身子往上长的。我们小心翼翼探下去,然后踩着它的干往上爬。杏树有一枝伸在院子里,只有小树可以顺着树枝爬到树上去,并且将身子在树间荡来荡去,简直有点惊心动魄,眼花缭乱,为此赢得不少粉丝。山杏儿有着杏花般的容颜和娇喘,我们做梦都想和她好,可她偏偏喜欢不顾学习只会上树的小树。杏树下不远处有一孔弃用的土窑洞,有一天他俩正在那里说悄悄话被人撞见了,我们还结群愤愤地去寻找他俩的“罪证”。
 不仅有土窑,树上还是一席花草毡子,翠绿的拉拉藤,绛紫的韭韭花,浅灰的蒲公英,蓝色的鸢尾花,金黄的金盏花,斑斓的蝴蝶花……每个季节都有抽华吐萼的,从春到秋,将日子像蚕丝一样抽得老长。山里其实最不缺的就是花花草草,还有千千万万叫不出名字的,即使与花为邻,农民又能识得几种呢?真想知道它们的名字!这些花草素面朝天,小家碧玉,本真得可爱,色彩并不大红大紫,味道或许还有些臭。“薰莸不同器”,但“薰莸同坡”,大地给予生物的永远是宽容。
 山里的春天似乎在一场杏花雨中匆匆退场了,接下来是夏天粉墨登场。西贝山村夏天的空气中飘荡着繁杂的果香,而杏子香是最迫不及待的,当麦子在金灿灿的睡梦里成片成片躺倒田野里的时候,麻园里的杏树就要临盆了,丰茂的绿叶已遮不住金黄的杏儿。站在最高处的,黄里透着红,似乎激动地想往下跳,但又觉得害怕、害羞。

【麻园里物事】 麻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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