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范文正公神道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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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八大家·范文正公神道碑铭,第1张

范文正公神道碑铭

范文正公神道碑铭

原文

皇佑四年五月甲子,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汝南文正公薨[297]于徐州,以其年十有二月壬申,葬于河南尹樊里之万安山下。公讳仲淹,字希文。五代之际,世家苏州,事吴越。太宗皇帝时,吴越献其地,公之皇考从钱俶朝京师,后为武宁军掌书记以卒。公生二岁而孤,母夫人贫无依,再适[298]长山朱氏。既长,知其世家,感泣去之南都。入学舍,扫一室,昼夜讲诵,其起居饮食,人所不堪,而公自刻益苦。

居五年,大通六经之旨,为文章,论说必本[299]于仁义。祥符八年,举进士,礼部选第一,遂中乙科[300],为广德军司理参军,始归迎其母以养。及公既贵,天子赠公曾祖苏州粮料判官讳梦龄为太保,祖秘书监讳赞时为太傅,考讳墉为太师,妣谢氏为吴国夫人。

公少有大节,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301]然有志于天下,常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其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择[302]利害为趋舍。其所有为,必尽其力,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吾岂苟[303]哉!”

天圣中,晏丞相荐[304]公文学,以大理寺丞为秘阁校理。以言事忤章献太后旨,通判河中府。久之,上记其忠,召拜右司谏。当太后临朝听政时,以至日[305]大会前殿,上将率百官为寿。有司已具,公上疏言天子无北面,且开后世弱人主以强母后之渐,其事遂已。又上书请还政,天子不报。及太后崩,言事者希[306]旨,多求太后时事,欲深治之。公独以谓太后受托先帝,保佑圣躬,始终十年,未见过失,宜掩其小故以全大德。初,太后有遗命,立杨太妃代为太后。公谏曰:“太后,母号也,自古无代立者。”由是罢其册命。

是岁,大旱蝗,奉使安抚东南。使还,会郭皇后废,率谏官、御史伏阁争,不能得,贬知睦州,又徙[307]苏州。岁余,即拜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召还,益论时政阙失,而大臣权幸[308]多忌恶之。

居数月,以公知开封府。开封素[309]号难治,公治有声。事日益简,暇则益取古今治乱安危为上开说,又为《百官图》以献,曰:“任人各以其材而百职修,尧、舜之治不过此也。”因指其迁进迟速次序曰:“如此而可以为公,可以为私,亦不可以不察。”由是[310]吕丞相怒,至交论上前,公求对[311],辨语切,坐落职,知饶州。

明年,吕公亦罢。公徙润州,又徙越州。而赵元昊反河西,上复召相吕公。乃以公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迁龙图阁直学士。是时,新[312]失大将,延州危。公请自守鄜延扞贼,乃知延州。元昊遣人遗书以求和,公以谓无事请和,难信,且书有僭号,不可以闻,乃自为书,告以逆顺成败之说,甚辩[313]。坐擅复书,夺一官,知耀州。未逾月,徙知庆州。既而四路置帅,以公为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兵马都部署,累迁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

公为将,务持重,不急近功小利。于延州筑青涧城,垦营田,复承平、永平废寨,熟羌归业者数万户。于庆州城大顺以据要害,夺贼地而耕之。又城细腰、胡芦,于是明珠、灭臧等大族,皆去贼为中国用。自边制久隳,至兵与将常不相识。公始分延州兵为六将,训练齐整,诸路皆用以为法。公之所在,贼不敢犯。

人或疑公见敌应变为如何?至其城大顺也,一旦[314]引兵出,诸将不知所向,军至柔远,始号令告其地处,使往筑城。至于版筑之用,大小毕具,而军中初不知。贼以骑三万来争,公戒诸将:战而贼走,追勿过河。已而贼果走,追者不渡,而河外果有伏。贼既失计,乃引去。于是诸将皆服公为不可及。公待将吏,必使畏法而爱己。所得赐赉,皆以上意分赐诸将,使自为谢。诸蕃质子,纵其出入,无一人逃者。蕃酋来见,召之卧内,屏人彻卫,与语不疑。公居三岁,士勇边实,恩信大洽[315],乃决策谋取横山,复灵武,而元昊数遣使称臣请和,上亦召公归矣。

初,西人籍其乡兵者十数万,既而黥[316]以为军,惟公所部,但刺其手,公去兵罢,独得复为民。其于两路,既得熟羌为用,使以守边,因徙屯兵就食内地,而纾西人栗免之劳。其所设施,去而人德之,与守其法不敢变者,至今尤多。自公坐吕公贬,群士大夫各持二公曲直,吕公患之,凡直公者,皆指为党,或坐窜逐。及吕公复相,公亦再起被用,于是二公欢然相约戮力平贼。天下之士皆以此多[317]二公,然朋党之论遂起而不能止。上既贤公可大用,故卒置群议而用之。

庆历三年春,召为枢密副使,五让不许,乃就道。既至数月,以为参知政事,每进见,必以太平责之。公叹曰:“上之用我者至矣,然事有先后,而革弊于久安,非朝夕可也。”既而上再赐手诏,趣使条天下事,又开天章阁,召见赐坐,授以纸笔,使疏[318]于前。公惶恐避席,始退而条列时所宜先者十数事上之。其诏天下兴学,取士先德行不专文辞,革磨勘例迁以别能否,减任子[319]之数而除滥官,用农桑、考课、守宰等事,方施行,而磨勘、任子之法,侥幸之人皆不便,因相与腾口,而嫉公者亦幸外有言,喜为之佐佑[320]。

会边奏有警,公即请行,乃以公为河东、陕西宣抚使。至则上书愿复守边,即拜资政殿学士、知邠州,兼陕西四路安抚使。其知政事,才一岁而罢,有司悉奏罢公前所施行而复其故。言者遂以危事中之,赖上察其忠,不听。

是时,夏人已称臣,公因以疾请邓州。守邓三岁,求知杭州,又徙青州。公益病,又求知颍州,肩舁至徐,遂不起,享年六十有四。方公之病,上赐药存问。既薨,辍朝一日,以其遗表无所请,使就问其家所欲,赠以兵部尚书,所以哀恤之甚厚。

公为人外和内刚,乐善泛爱。丧其母时尚贫,终身非[321]宾客,食不重肉,临财好施,意豁如也。及退而视其私,妻子仅给衣食。其为政,所至民多立祠画像。其行己临事,自山林处士、里闾田野之人,外至夷狄,莫不知其名字,而乐道其事者甚众。及其世次、官爵,志于墓、谱于家、藏于有司者,皆不论着,着其系天下国家之大者,亦公之志也欤!

铭曰:“范于吴越,世实陪臣。俶纳山川,及其士民。范始来北,中间几息?公奋自躬,与时偕逢。事有罪功,言有违从。岂公必能,天子用公。其艰其劳,一其初终。夏童跳边,乘吏怠安。帝命公往,问彼骄顽。有不听顺,锄其穴根。公居三年,怯勇隳完。儿怜兽扰,卒俾来臣。夏人在廷,其事方议。帝趣公来,以就予治。公拜稽首,兹惟难哉!初匪其难,在其终之。群言营营,卒坏于成。匪恶其成,惟公是倾。不倾不危,天子之明。存有显荣,没有赠谥。藏其子孙,宠及后世。惟百有位,可劝无怠。”

注释

[297]薨(hōng):周代天子死叫崩,诸侯死叫薨。后泛用于称有封爵的高官去世。

[298]适:改嫁,再嫁。

[299]本:依照;依据。

[300]乙科:古代考试科目的名称。汉时博士弟子射策甲科,补郎中,乙科补太子舍人。

[301]慨:慷慨。

[302]择:选择。

[303]苟:随便;马虎。

[304]荐:推荐;举荐。

[305]以至日:有一天,某天。

[306]希:迎合。

[307]徙:变化;改变。表示一般的调职。

[308]权幸:指有权势而得到帝王宠爱的奸佞之人。

[309]素:平素;一向。

[310]由是:因此。

[311]对:回答。多用于下对上的回答或对话。

[312]新:刚;才。

[313]辩:动听;精辟。

[314]一旦:有一天。

[315]恩信大洽:与外国的关系非常融洽。

[316]黥(qíng):古代一种刑法,用刀刺刻犯人的面额,再涂上墨,也叫“墨刑”。

[317]多:陈赞;赞美。

[318]疏:给皇帝的奏议。

[319]任子:有权力继承父亲爵位的人。

[320]佐佑:辅助;支持。

[321]非:无;没有。

译文

宋仁宗皇佑四年(1052)五月甲子日,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汝南人文正公在徐州逝世,同年十二月壬申日,安葬在河南尹樊里的万安山下。文正公名讳叫做范仲淹,字希文。五代的时候,祖上居住在苏州,在吴越地区做官。宋太宗时,吴越献地归服,范仲淹的父亲跟随吴越王钱俶到京城朝拜皇帝,后来担任武宁军掌书记,死在任上。先生2岁时就成了孤儿,他的母亲贫困没有依靠,就又改嫁到长山(约为今山东淄博长山)的朱家。先生长大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哭着离开长山到了南都(在今河南商丘,即当时的南都学舍,后来称应天书院)。来到学堂,打扫了一间房子,日夜读书,他的起居饮食,别人都受不了,但是他自己更加刻苦。

过了5年,他精通了六经的主旨,写文章、谈问题一定遵循仁义根本。真宗祥符八年(1015),考中进士,被礼部选拔为第一,于是考中了乙科,担任广德军司理参军,才回到长山接来并奉养老母亲。先生富贵以后,皇上追赠他的曾祖父苏州粮料判官范梦龄为太保,祖父秘书监范赞时为太傅,父亲范墉为太师,母亲谢氏为吴国夫人。

先生年轻的时候具有高尚的节操,在富贵、贫贱、毁誉、欢戚方面,没有哪一项会让他动心的,却有慷慨激昂为天下百姓谋福利的志向,经常诵着这样的警句来勉励自己:“读书人应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待人接物,都是根据原则,不因为选择有利害关系而有所不同。他的所作所为,必定是竭尽其力。他说:“自我努力就应该要这样。事情成功与否,有的决定权并不在我这。即使是古代圣贤,也不能说必定成功,我哪里敢马虎啊?”

仁宗天圣年间,丞相晏殊向皇帝推荐范仲淹的文学才华,皇上就让他以大理寺丞的身份担任秘阁校理的职务。因为说某事触怒了章献太后,被贬为通判河中府。过了很长时间,皇上念起他的忠诚,就征召授予他右司谏的官职。当太后临朝听政的时候,某天在前殿大会众臣,皇上将要率领文武百官为太后祝寿,有关官员已经作好了准备,先生呈上奏章,称天子没有面向北方的道理,何况还要形成后代看轻皇上仰重皇后的风气,那事情就停止了。又上奏章请求太后把政权还给天子,没有答复,等到太后去世时,奏事的人迎合皇上的心意,把太后当朝时的很多事情都拿出来追究,想要狠狠地惩罚她。先生却认为太后受先皇的委托,保佑天子,十多年来,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大的过失,应该忽视小的失误,来保全她的高尚品德。起初,太后有遗命,要册立杨太妃代替自己为太后。先生劝谏说:“太后,这是皇帝母亲的名号,自古都没有人能代替太后的。”于是就取消了对杨太妃的册命。

这一年,发生来了大的旱灾和蝗灾,先生接受朝廷命令去安抚东南灾民。回来时,正赶上郭皇后被废,他率领谏官、御史跪在殿里谏诤反对,没有取得成功,被贬到睦州担任知州,又改任到苏州。一年多后,朝廷又任命他为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把他召回京城,先生更加积极议论时政的得失,大臣权贵大多都忌恨讨厌他。

过了几个月,任命先生为开封府尹。开封一向号称难治,先生治理的非常有声望。每天的政事越来越简单,有空的时候就取来古今的治乱安危的情况向皇上讲解,又作了《百官图》献给皇上,说:“任命人员要各尽其材,那么百官都能称职,尧、舜治理天下也不过如此。”并针对官员的升迁快慢和顺序说:“这样可以为公,也可以谋私,也不能不详察。”因此惹怒了丞相吕夷简,以至于在皇上面前争论,先生请求辩解,话语非常恳切,因此被贬职,到饶州作知州。

第二年,吕夷简也被罢免了。先生被调任润州,又调到越州。赵元昊在河西反叛,皇上又重新任命吕夷简担任宰相。任命先生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授予龙图阁直学士的官职。这时候,刚损失了大将,延州危急。先生请求亲自镇守鄜州、延州防御敌人,于是改任为延州刺史。赵元昊派人送信求和,先生认为无事请和,难以相信,而且信中有不被朝廷承认的伪号,不能给皇上看,于是自己写信,告诉赵元昊逆顺成败的道理,非常精辟。因为擅自回信,被降一级,贬为耀州刺史。不到一个月,又调为庆州刺史。不久四路兵马都设置将帅,任命先生为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兵马都部署,多次升任为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

先生作为将帅,主要讲究持重,不追求小的功利。在延州筑起了青涧城,开垦营田,修复了承平、永平的废弃营寨,熟羌回到家乡操持旧业的好几万户。在庆州大顺城把持要害地区,抢夺敌人的土地来耕种。又建成了细腰城、胡芦城,于是明珠、灭臧等大的少数民族,都离开敌人来为大宋效力。因为边境的制度废弃了很久,以至于士兵和将领经常互不相识。先生于是把延州的士卒分给六个将领,训练齐整,各路兵马都采用了先生的方法。先生所在的地方,敌人不敢侵犯。

有人疑惑先生碰到敌人如何应变?比如在大顺城驻扎,一天早晨带兵出城,各将领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到了柔远,才发号令告诉他们目的地,是去筑城。至于筑城的工具,大小都具备,而军中起初都不知道。敌人以三万骑兵来争战,先生告诫诸将:作战后敌人撤走,不要过河追击。不久敌人果然退走,追击敌人的部队没有过河,而河那边果然有埋伏。敌人失算,于是撤走了。于是各将领都佩服先生,认为比不上他。先生对待将吏,一定要让他们畏惧法律,爱戴自己。他所得的赏赐,都根据皇上的意思分发给各将领,让他们自己去感谢皇上。各国作为人质的世子,任由他们出入,没有一个逃跑的。外国的头领来拜见,就把他们召到卧室内,隔开别人,撤掉卫士,和他们交谈,从不怀疑他们会对自己不利。先生在这里过了三年,战士勇敢,边境实力强大,和外国的关系非常融洽,于是决定谋取横山,收复灵武,而赵元昊多次派使者称臣请和,皇上也把先生召了回去。

起初,西部人被征为士兵的有十多万,后来都在脸上刻墨作为标记,只有先生的部队,只在手上作了记号,先生离去后,部队遣散,只有这一部人得以重新为民。先生在这两路,既取得了熟羌的效力,使他们来守卫边境,又把军队迁到内地,减轻了西夏人运输粮食的劳苦。他所实行的办法,离开后人们依然感激,坚持先生的办法而不敢更改的,到现在还很多。后来因吕夷简的事情牵连而被贬,那些士大夫们就为范、吕两先生的谁是谁非而争个不停,吕先生担心这事,凡是说范先生是正确的人都被指责为结党营私,有的官员因为这被贬黜放逐。一直到吕先生恢复宰相的职务,而范先生也幸亏被再次起用,于是两位先生欣然来往,齐心协力讨平叛贼。全国的读书人都因为这事很是佩服两位先生。但关于结党营私的话题,从此以后就不断提起再也不能制止。皇上已经认为范先生有贤才可以重用,所以最终力排众议而任用他。

仁宗庆历三年(1043)春天,朝廷召先生担任枢密副使,他五次推辞都被朝廷拒绝,于是才上任。到任几个月,又任命他为为参知政事,每次进宫拜见皇上,皇上都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先生叹息说:“皇上任用我已经到了极致了,但是做事要有先后,况且在长治久安的情况下改革弊端,不是一朝一夕就行的。”后来皇上又赐给他手诏,让他赶快列举要办的国家大事,又建起天章阁,召见他并赐给他座位,给他纸笔,让他在自己面前写奏章。先生惶恐不安的退出坐席,回去后条列了当时应该先办理的十多件事献给皇上。他主张在天下兴办学校,选拔士人首先根据德行而不单纯根据文辞,磨练考核来区分他们的能力,减少有权力继承父亲爵位的人的数量来减少过量的官职。采用农桑、考课、守宰等事情,正要施行,但是有关磨练、任子的制度,心存侥幸的人都很忌恨,因此争相诽谤,而妒嫉先生的也因为这些诽谤感到高兴,喜欢让这些人担任助手。

恰逢边境报告有警情,先生于是请求前去,于是任命先生为河东、陕西宣抚使。先生到任后就上书说自己愿意镇守边境,于是就任命他为资政殿学士、邠州刺史,兼任陕西四路安抚使。他担任参知政事的官职,才一年就结束了,有关部门都上奏请求停止先生先前实行的新法,恢复原来的旧法。怂恿此事的人危言耸听的向皇上进言,幸亏皇上了解先生的忠心,没有听从别人的话语。

这时候,西夏已经称臣,先生因为有病请求担任邓州刺史。在邓州任职三年,又请求担任杭州刺史,又调到青州。先生的病情更加严重,又请求担任颍州刺史,用小轿把他抬到徐州,于是一病不起,享年64岁。先生得病的时候,皇上赏赐药物并慰问病情。先生死后,皇上停止上朝一天,因为先生的遗书没有任何请求,于是皇上派人到先生家问他的家人有什么要求,追赠先生为兵部尚书,用来哀恤先生的物品非常丰厚。

先生为人,外表和气,实质很讲原则,喜爱善良的人,关心爱护百姓。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家里还很穷,所以他终生没有结交多少朋友,吃饭也不用多少荤腥,但他对财产却还很乐意施舍,一点也不吝啬。等到他离职回家,大家看他的家财,妻子儿女仅仅温饱而已。他处理政事,所到过的地方百姓大多都给他立祠并画像。他的行事,从山林处士、街巷田野之人,到外族夷狄,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字的,而且乐于谈论他的人非常多。至于他的世代家谱、官爵,在墓碑上的志、在家里的族谱、在有关部门收藏的文章,这里都不论述了,只歌颂他心系天下国家,也是先生的志向!碑铭的内容是:

“范氏在吴越地区,世代担任陪臣。钱俶献给朝廷吴越的土地,以及当地的百姓。范氏才来到北方,这中间有几代人?先生自己勤奋努力,和机运相逢。事情有罪有功,言论有逆有顺。难道是先生全都行吗?皇上任命了他。其中的艰苦辛劳,先生自始至终都坚持着。西夏的小儿在边境闹事,趁着国家平安管理松懈。皇上命先生前往,讨伐他的骄横。有不服从的,就铲除他们的根本。先生在这里三年,懦夫都成了勇士,毁弃的制度也完善了。怜悯孤儿,抚养幼兽,最终使西夏人来称臣。西夏人来到朝廷,商议称臣的事情。皇上命令先生快回来,来协助治理天下。先生叩头推辞,这实在是很难啊!起初并不难,难在是否能坚持到底。小人们诽谤的声音源源不断,最终要破坏了已经施行的大事。皇上没有听信小人的话,只相信先生。不偏信,不听信危言,这是皇上圣明。先生活着时享受显贵尊荣,死后又追赠谥号。荫护了自己的子孙,使后世都得到好处。百年才有这样像先生一样的人,他的事迹可以激励人们不要懒惰,努力进取。”

解析

皇佑四年(1052)五月,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赠兵部尚书范文正公薨于徐州。同年十二月,葬于河南洛阳伊川万安山下。其墓庄严肃穆,但不显崇伟;墓周苍松翠柏环植,享堂却不很恢宏。但其神道碑铭,却是欧阳修守丧期间含泪书就的。

全文二千四百余字,详细描述了范公的生平业绩,特别对范仲淹“诏天下兴学取士,先德行,不专文辞;革磨勘例迁,以别能否;减任子之数,而除滥官;用农桑考课守宰等事”评价尤高,称他为“系天下国家之大者”。通篇人情练达,文字简美,体现了欧阳修“明道致用”的文风和他对范公深切的怀念之情。

此碑原由翰林学士、吏部郎中王洙书,立于洛阳伊川万安范仲淹墓享堂。明成化十二年(1476)冬十月,苏州知府刘禹重立于天平山。此碑由邑人吴概重书,陈俊镌刻,是天平山的重要史料碑刻。

一、家谱

又称族谱、家乘、宗谱等,是以记载父系家族世系、人物为中心的历史图籍。先秦重要史籍《世本》为我国家谱的开山之作,其内容系黄帝以来至春秋时帝王公侯卿大夫的记录,其作用在于尊世系、辨昭穆、别贵贱等。魏晋时期,门阀势力盛行,家谱成为门阀豪族势力维持其政治经济特权的重要工具。

二、大宗小宗

古代宗法规定,同一始祖的嫡系长房继承系统为大宗,其他儿子即庶子,庶子系统属小宗,小宗仅继承其父,故称继祢者为小宗,小宗超过五世,即无丧服规定。随着世代的推移,一个宗族扩展到旁系林立时,仍然可以通过尊奉大宗的方式被约定在血缘集团之内,而不会导致零乱。上述以家族为中心,按血缘远近区别嫡庶亲疏的法则叫宗法。宗法制在周代极为完善,后世或尊行大宗之法,或恪守小宗之法,都对周代的宗法制度作了变通处理。

三、事宗礼

聚族而居是古代中国人常见的居住形式,族人常恪守的事宗礼包括:平居遇事应咨告宗祠,如祭祀、嫁女、聚妻、凶事、生子、易名、出外求学、荣归故里等。如遇族内发生吉凶大事,宗子需率全体成年男性族人赴祠禀告,祭祀先祖。祭毕合族会食。

四、义田

指宗涝用于赈恤族内贫寒人家和奖励贞节义行的田产,始创于北宋范仲淹。义田大多由宗族显贵捐献而产生的,一般设有专人管理,以防族人侵渔,并且不准典卖,地权比较稳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族人的生活困难。清朝政权考虑到义田的巨大作用,严厉惩罚那些盗卖义田的不孝子孙,以保护宗族公产。

五、家讳

即家族或家庭之内的忌讳,又称“私讳”,与“国讳”相对。古人视直呼尊长姓名为大不敬,故晚辈在日常言谈和使用文字时,要回避祖、父等长辈的名字。

六、排辈

宗族内以宗谱规定辈分用字以公开族人所处的辈分。族人在命名时(尤其是男性),名字中必须含谱定辈分用字,放于名字中间,俗称某字辈,以此作为族人相互关系的标志,防止族内人际关系发生混乱。

七、 遵昭穆

是在周代确立嫡长子继承制的前提下,为适应宗族组织的存在而出现的一种行辈标志制度,其盛于西周,后世则仅用昭穆表示辈分如父子的关系。其制,在确定宗族庙次和墓次时,始祖居中,父昭子穆,父穆子昭,左昭右穆,依次转换,以使在祭招、丧葬、继承和赐爵等礼仪活动中明确区分行辈,严防宗族内部的辈分发生紊乱。

八、 九族

是先秦时期概括宗亲关系的一种说法,以西周为最典型,见于《左传”桓公六年》:“亲其九族”。《尚书·尧典》:“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即睦,平章百姓。”关于九族所包含的亲属范围,古人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解释。其一认为九族全系父系宗亲,即指上至高祖,经曾祖、祖、父、已身、子、孙、曾孙、直至玄孙的九代的合称;其二,认为九族亦包括异姓有服的亲属,指父族四、母族三、妻族认为几族亦包括并姓百服的亲属,指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九、六亲

即六代宗亲。古代有宗族亲情到第六代为止的民间成规。到了第六代,即出了五服,已无亲情关系。宋代以后,以族规、义田、家训等为特征的宗族制度开始兴盛,宗族亲情被无限延伸,以激发族人的木本水源之思,但仍然注重六亲之制,只不过与六亲之外的族人可以保持较谈的宗族亲情。

九、 谱学

自有文字出现,即有早期的人物记录。由简单的零散的记录发展到连贯系统的世系记载,由分衍世系到综合为后来的整体宗族世系体系,经过几千年的发展,不断充实、完善,从而创造了人记录自己生平世系及血缘关系的专著,这就是谱牒。

十一、谱法

所谓谱法,是按一定的规则制度、体例进行编撰谱牒的方法。这个方法,其要点就是怎样完整、准确、明了、有序地记载族人世系及其有关事项。

十二、支谱

顾名思义,支是主干之外的分支,意属为同祖之下分衍的众多后裔,而后又各有其世系的支派。所谓支谱,就非常明确了它的谱牒定位,即局限在该祖之下的一个独特分支。

十三、家乘

家乘,原意为以记载私家之事的文录。罗大经《鹤林玉露》载:“山谷晚年作日录,题曰家乘。”家乘属于家谱的范畴,因此后有少量的家谱也冠用家乘。家乘是从“史乘”袭用而来。冠用家乘的不太多。

图 | 视觉中国

从“乌台诗案”到“车盖亭诗案”,再到“同文馆狱案”,北宋的政治恶斗、朋党倾轧愈演愈烈。吴处厚不惜以“语言文字之间,暧昧不明之过”构陷蔡确,借此来报“二十年深仇”,试图拔掉“眼中钉”“肉中刺”。吴处厚的儿子都看不下去了,批评他爹“此非人所为”。后来,吴处厚“疽发于脑,自嚼其舌断而死”。满朝大员都在弹劾蔡确,范仲淹之子范纯仁站出来说:“今日举动宜与将来为法式,此事甚不可开端也。”真不负其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怀!

高太皇太后下令:“蔡确可英州别驾,新州安置!”新州乃岭南瘴疠之地,贬黜此地的人几乎都是有去无回。臣子们求情,太皇太后声色俱厉起来:“山可移,州不可移也!”蔡确的老母亲拦住太皇太后的銮驾求情,太皇太后更是铁了心:不仅要贬,而且永不得放回。当然,为蔡确说话的范纯仁也受到牵连,被贬知颍昌府。

元祐八年(1093)正月初六,蔡确客死新州,享年五十六岁。同年九月二十三日,高太皇太后驾崩,死前交代大臣们“早求退位”,以方便“官家”(哲宗)另用一批人。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五年后,弹劾蔡确甚为凶猛的刘挚,也客死新州这个流放之地,且在同一寺庙同一间房,史称一室死“二相”。

哲宗终于从高太皇太后的“臀背”后坐到龙椅上,开始独立执政。他继承的是父亲神宗的政治理想,走的是“熙丰”之路。作为“元祐党人”的苏轼苏辙兄弟自然不受待见了。苏轼被贬海南儋州,全靠着惊人的毅力和悟性(苏轼曾得高僧指点),才得以活着离开瘴疠之地,但在回程的路上仍没能逃过死神之手,命丧常州。而苏辙被罢贬,理由是他“引喻失当”——把先帝神宗比喻成汉武帝。此时,为苏辙说公道话的还是范纯仁。“史称武帝雄才大略,为汉七制之主,辙以比先帝,非谤也。”范纯仁不仅为被皇帝怒斥的苏辙辩白,而且还劝谏盛怒的年轻帝王,“陛下进退大臣,当以礼,不宜如此急暴。”

陈歆耕老师《蔡京沉浮》一书,具有叙事的张力、语言的质感,富有严谨的史实、独立的见解。他跳出曲折隐蔽的 历史 语境,告诉你蔡京蔡卞(王安石女婿)兄弟是否“奸臣”;他跳脱人们对巨公英雄的崇拜,思考苏轼苏辙兄弟是否“君子”。他坚持从“圆形人物”入手进行文学研究,考察福建蔡氏家族的“官场人格”;他秉持对“心灵科学”的浓厚兴趣,考量范氏父子的“人格高标”。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陈歆耕老师直抒胸臆,给予范氏父子这样的评价:“虽然范仲淹、范纯仁父子的从政理念不尽相同,一个着力于变革,一个趋向于逐步改良,但做人的品格是处在一个巅峰上的。类似范仲淹、范纯仁这样的不唯上、持正、尊道的能臣和良臣,在中国 历史 上也是屈指可数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浪花,也淘尽奸雄。所以老子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历史 记录有时同样“暧昧不明”,难怪梁启超说“二十四史非史也,二十四姓之家谱而已”,但时间空间的缝隙中毕竟留下了士人良知和文人风骨,“语言文字之间”也深藏着隐约真相和不灭公道。

北宋的范纯仁,让我想到清代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他也曾为不相干甚至“不相中”的人说过公道话。说到曹寅,必然要提到江苏的“城”“事”,诸如苏州生祠、江宁织造和扬州书局。

在苏州织造任上两年零八个月后,曹寅调任江宁织造,接替父亲生前的职位。苏州百姓感念他的“治吴之道”,在虎丘为他立了一座生祠。江南鸿儒尤侗与曹寅往来密切,作了《司农曹公虎丘生祠记》。

尤侗写下曹寅在苏州的官声民意,袁枚《随园诗话》则记载了曹寅在南京的为人处世:康熙间,曹练(楝)亭为江宁织造,每出,拥八驺,必携书一本,观玩不辍。人问:“公何好学?”曰:“非也。我非地方官,而百姓见我必起立,我心不安,故借此遮目耳。”素与江宁太守陈鹏年不相中。及陈获罪,乃密疏荐陈。人以此重之。其子雪芹撰《红楼梦》一部,备记风月繁华之盛,明我斋读而羡之。

由此可见,曹寅光明正大,不记私仇,不摆架子,对百姓和同僚都很好。虽然与地方官不和,但对获罪的人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向康熙“密疏”推荐。这里,袁子才有个失误,“撰《红楼梦》一部”的,不是“其子”,而是“其孙”。

曹雪芹写《红楼梦》,泽被后代,为中国矗立起一座文学高峰。曹寅编写传奇,撰写碑文,也造福了一方百姓。

曹寅是内务府“包衣”、皇帝在江南的“耳目”,也是荣耀和危机集于一身的“家奴”、勤谨和忠诚代代相传的“宠臣”,得到过皇帝赐冰、赐樱桃、赐药品的殊荣。他奉旨创办扬州诗局和扬州书局,刊刻《全唐诗》和《佩文韵府》,以江宁织造身份先后接驾四次。康熙第五次南巡,曹寅不远千里去迎接,直至鲁南大运河畔的鱼台县;皇帝回銮,曹寅不辞辛苦去护送,直送到运河古镇扬州宝应。

人物,不论丹青留名还是遗臭万年,不管籍籍无名还是如雷贯耳,都与时空黏合着,与时代分不开,与地理相关联。《红楼梦》的轨迹,就和曹寅的行迹很像,先从东南姑苏甄士隐一家的“小荣枯”开始,紧接着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大荣枯”在京城拉开帷幕。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曹寅五六岁到达江宁,曹雪芹十二三岁离开南京。一来一去,有沉有浮,南来北往,接驾送行,唱的是“好了歌”——好即是了、了即是好,写的是“好事终”——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曹寅之孙曹雪芹“奋扫如椽笔”,在困顿中写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把“傲骨”和“嶙峋”写进小说里,如同刻在石头上的“奇传”。范纯仁之父范仲淹以“仁人之心”写出《岳阳楼记》,虽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的萧瑟悲凉,却始终不忘“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今日阶前红芍药,几花欲老几花新。开时不解比色相,落后始知如幻身。”唐代诗人白居易“感芍药花”寄“正一上人”的诗句,正适合我沉浸、延伸——“感红楼梦”“感北宋史”,寄“曹雪芹”“寄范纯仁”。

凡家庭,无论新旧大小贫富,都应有一种精神传承。古人曰:耕读传家久,诗书济世长。今人云:好家风是传家宝。曹寅和曹雪芹,范仲淹和范纯仁,传承的是公道正派和善良美好,当然还有诗辞歌章。祖孙之间、父子之间互相印证、彼此成就,长辈何其幸哉!后辈又何其幸哉!

关于作者

周淑娟,女,江苏徐州人,1992年毕业于华中 科技 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红楼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第九届委员会委员、徐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冰心散文奖获得者。

校对 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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