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垛人物:包拯是如何被传说重塑金身的

栏目:资讯发布:2023-10-01浏览:1收藏

箭垛人物:包拯是如何被传说重塑金身的,第1张

大约从宋元杂剧开始,热情的民间文学写手们赋予了包拯同志宝剑、金牌、钢铡等多种杀伤性武器,并且赋予了他可以先斩后奏的特权,而且他还可以出入阴阳两界断案,不用办护照。老百姓看完戏这个美呀,这个解恨呀,可回去该挨打还得挨打,该交罚款还得交罚款。 具体地说,大力提升包拯同志历史和精神品位的是元杂剧。如果说宋元话本中包公还只是一位精干的裁判官,那么在元杂剧中,包公就被塑造成了铁面无私,专跟高官豪强较劲的超级斗士。在元代,有关包公的戏大量出现,现存的一百几十种元杂剧中,光包公戏就有十多种。比如无名氏的“包待制陈州粜米”、关汉卿的“包待制三勘蝴蝶梦”、郑廷玉的“包待制智勘后庭花”、李行道的“包待制智赚灰阑记”、武汉臣的“包待制智赚生金阁”及“包待制智斩鲁斋郎”等等。有的戏主角虽不是包公,可他的形象在戏中也很高大。 值得注意的,1967年在古墓中出土了明代成化年间刊出的九种说唱包公案故事,如《仁宗认母传》、《断国舅公案传》等,说明到了明代已有连台讲唱的大书,其中斩皇亲系列突出了包拯铁面无私的大无畏精神。 明代万历二十二年刊出的《百家公案》也叫《包公演义》,可以说是历史上第一部长篇包公案小说。描写的重点在“判断百家公案事迹”,为了凑足一百个案例,不可能有一个中心事件来贯穿全书,因此,书中每一回都是个独立故事,其中秦香莲的故事首次在书中出现。这些故事题材取自前代法家公案集、文言笔记、元曲等书籍,然后全都附会在包公身上,达到提高了包拯同志崇高形象的目的。 明末清初的话本小说《龙图公案》,以《百家公案》为基础,删去了其中的诗词评语,仍然是各自独立的故事。清嘉庆年间出版的《万花楼》,将史传英雄演义与公案故事相结合,以反权奸为主题,开创了包公案小说的新形式。但对后世戏曲小说影响最深远的还是石玉昆说唱的《三侠五义》。这本书是无名氏据石玉昆的说唱“听而录之”的,因为是以高大全的包大人为偶像人物,所以又叫《龙图公案》或《包公案》。在这本书中的包拯已演变成了成熟政治家,既要扶正祛邪,平反冤狱;又要反对朝野豪强搅乱朝纲;还要将离经叛道的侠客们纳入封建秩序轨道,为朝廷去效力,简直把公检法纪检监察,甚至牧师的活全包了。因此破案只是小说的框架和引子,重点已转向侠客们无时不在的惩恶行动,而侠客们既到处张扬自己的个性,又强调遵守朝廷的法纪,成了供大家瞻仰的高大全。 到了清末民初,不光武侠小说很兴盛,戏曲中也有十几种剧目移植于《三侠五义》,如《五鼠闹东京》、《断后》等等都是。特别需要一提的是,在清代嘉庆年间还出现了大家熟悉的《铡美案》,经过民间文学的加工,包公的形象越来越高大,故事越来越离谱儿,连人间至高无上的皇帝,阴间无所不能的阎罗都惧他三分。 说起来包拯在开封府尹的任上不过三年,他真的有过打龙袍、铡驸马,斩包勉的反潮流事迹吗?这其实是老百姓和民间戏剧家“添油加醋”的结果。 先说斩包勉。我们前面说过,包拯根本不是由大嫂带大的,也根本没有管大嫂叫嫂娘这档子事儿。包拯小时候父母硬朗着那,再说正史里也根本没有包拯斩亲侄子的记载。所以说,斩包勉连同上面说过的包拯被当做弃婴扔掉的故事,纯属民间文人挑动别人家庭矛盾,制造不和谐因素所为。 至于铡驸马,我们在前一讲也说过,宋代的公主中没有一个下嫁当朝驸马的,陈世美是晚好几百年的清初人,所以,包拯就是把铡刀抡的虎虎生风,也铡不下老陈的脑袋。据史料记载,唐宋两朝“驸马都尉从五品,皆尚主者为之”。看来,古代的“驸马”也没有多大实权,从某种程度上说,不过是一种“宫廷摆设”罢了。犯不上让老包同志打开杀戒。 另外,京剧《铡美案》中还有一个力挺包拯的老相爷王延龄,按照包拯在北宋活动年代,丞相中并无王延龄其人。只有一个叫王旦的人,可能是王延龄的原形。王旦在真宗朝为相时间最长,老成持重,待人接物也较平和,但王旦和包拯并无师生之谊。包拯为开封府尹是宋仁宗时的事,那时王旦已经去世,多年,可见包公上演的“铡美案”完全是一出关公战秦琼式的闹剧。 只有京剧《狸猫换太子》、《打龙袍》好像还能在正史中找到点痕迹。它说的是:宋仁宗皇帝的生母李宸妃生完小皇子后,被刘皇后用剥了皮的狸猫换走了。皇上因此怪罪下来,在好心宫女和太监的帮助下李宸妃逃出皇宫,后来流落到了陈州。仁宗继位后,包拯到陈州放粮救济灾民,李宸妃在义子的帮助下拦轿告状。明朝秋毫的包拯,立刻就审清了案由,并从陈州捎回了李宸妃,终于使仁宗母子相认,实现了皇家大团圆。仁宗想到老娘在民间流落多年,受了很大的罪,虽然不能让包拯对自己血丝呼喇地论铡刀,怎么也得象征性地打自己几下,树立树立自己的孝子形象呀!包拯多聪明,龙头和龙体当然不能打,那就打打龙袍吧,这就是京剧《打龙袍》的来历。 宫女们心说,其实每天晒衣服时,甭管龙袍、凤袍都得打一打,因为这样省得招尘土,生虫子。不过这可是个力气活,就她们那小嫩胳膊、小细腿的怎么打,也打不干净。这回包大人既然要承包打龙袍的活儿,当当小时工,咱也不能拦着呀。要不是赶上事儿,谁敢用包相爷这样的小时工呀!那得多高的薪酬呀!这回包相爷自愿打龙袍,省的大家受累,宫女们能不高兴吗? 我这虽然是开玩笑,可上面说的那些,也全是民间小说家、戏剧家在逗你玩儿。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据宋史记载,真宗皇后刘氏确是一位很有政治才干的人物。可刘后垂帘听政,历史上却非议很多,可事实上她临朝实行的善政很多。最值得称道的就是调整政府机构和消减公务员,大大减少了行政支出,并且在兴办学校和科举考试等方面也进行了不少改革。史称:“初,仁宗即位尚少,(章献)太后称制,虽政出宫闱,而号令严明,恩威加天下。”这恐怕跟刘氏出身贫苦,了解民间疾苦有关。 《涑水记闻》中说“刘后本蜀人,善播鼗。蜀人龚美携之入京。”这句话准确介绍了刘后的出身籍贯,等于是为她填写了一张履历表。 具体地说,刘后原籍益州,也就是今天的四川成都,名字叫刘娥。如历史所记载的那样,刘娥却有一个绝技,就是打拨浪鼓。她打小就没了爹,由外祖父做主嫁给了穷银匠龚美。拨浪鼓原本是小贩用来招引顾客的东西,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用来哄孩子。可这玩意儿到了人家刘娥手里,却打得非常有节奏感,也很动听,实现了经济、政治效益的最大化逗乐了皇帝当皇后。 话说,龚美因为在成都日子过得不如意,于是就想到东京汴梁来做“京漂”。一开始龚美还以为带着刘娥是个累赘,没想到一路上人家打拨浪鼓的绝技却发挥了重要作用。虽然打拨浪鼓卖唱的名声不大好听,可刘娥发扬“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的精神,有力地回击了来自社会的流言蜚语,胜利地挺进了京城。 到了京城,龚美的生活过得依然很艰苦,只好让刘娥继续在街上卖艺打拨浪鼓。没想到,刘娥在京城文艺圈儿一炮打响,原来围观者见她长得面若桃花,歌喉婉转,拨浪鼓又打得非常动听,所以都很捧场,一时积攒了不少粉丝。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娥在京城杂耍界的人气越来越旺,连宫里的襄王赵恒都听说了此人此事。一天他带着几个随从,特意来观赏刘娥的演出。刘娥一见当朝王子光临,便使出浑身解数展示绝技,她还不时地挑眉飞眼,暗中传情。当时只有14岁的赵恒,抵抗精神污染的能力很差,一见这民间野狐缠,魂儿立刻就被人家勾走了。回宫后赵恒立刻派人跟龚美谈判,很快谈妥了刘美女的转让价格,将她引进宫里来。 宋太宗听说儿子赵恒小小年纪便沉溺女色,而且还弄了个二婚头,感到非常愤怒,立刻下令把刘娥遣送四川原籍劳动教养。赵恒没法,只好当面答应把刘娥送回老家,暗地里却将她安排到了幕僚张蓍的家中。张蓍立即让老婆以娘娘的规格伺候好刘娥,自己却大张旗鼓地搬到了襄王府值班。张蓍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避嫌,他明白刘娥躲到自己家,完全是在搞政治储蓄。自己要是经受不了引诱,动用了这个人体资源,就离倒霉不远了。因为,一待时机成熟了,自己就得连本带利还给赵官家,千万不能私立美人“小金库”。 后来赵恒果当上了皇帝,他就是宋真宗。他的第一个老婆就是前边咱们说过的潘美的第八个女儿,还没等赵恒当上皇帝就死了;第二个老婆郭氏虽然熬地当上了皇后,可不久也死了;就这样刘娥这个潜力股,终于变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涨停板。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折,虽然天遂人愿,可刘娥也到了生育困难的中年,所以她做梦都想有个皇子,以便确保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并最终成为皇后。后来她发现侍候自己的宫人李顺容有了身孕,于是就打起了李代桃僵的主意,所以李顺容生子之后,刘娥马上就派人把他抱了过去,收为己子。李顺容见儿子还没睁开眼就被人抱走了,虽然心如刀绞,但她却不敢流露丝毫的不满,否则不但自己性命难保,还会给儿子带来灾难。但也有人说,这是李顺容在进行的特殊人力投资,因为她明白把儿子送给刘后代养,就等于搭上了时速500公里的命运“高铁”很快就能当上皇帝。 后来宋真宗死了,仁宗赵祯即位了,那时他只有13岁。由于宋真宗临死前曾有:“皇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的遗诏,所以刘娥得以垂帘听政多年。仁宗即位,李顺容也在这一年病死了,不过刘皇后并没有迫害李宸妃,更没干“狸猫换太子”的怪事,因为没这个必要,抱来儿子代养,完全是真宗默许的。 不过,已垂帘执政多年的刘太后,确实想按一般宫人规格,对李妃来个丧事从简。这时,宰相吕夷简找到太监罗崇勋说,你要倒霉了你信吗,你要倒霉了你信吗?不知道当今皇上是李宸妃的亲生儿子吗?如果你们对她丧事从简,等他儿子亲政后肯定收拾你们。罗崇勋忙问,那怎么办?老吕说,得用皇后的服饰给她下葬呀,千万别在这事儿上省钱,老话不是说,省着省着,窟窿等着吗!你们不按我说的办,有你跳冰窟窿的那天。罗崇勋一听很害怕,马上转告了刘太后,吕夷简还是不放心,又直接找到了刘后说:“您对李宸妃绝对不能搞丧事从简,难道您日后不想保全刘氏宗族吗?”刘后一听也惊出了一身冷汗,立马下旨厚葬李宸妃。 明道二年,刘太后死了,宋仁宗亲自执政。他的叔叔,曾经的“八千岁”赵元俨,别有用心地告诉了赵祯一个20年前的出生秘密:你的生母是李宸妃,她被迫害致死并草草埋葬。宋仁宗一听,非常气愤,立即下令开棺检查。可开棺后,却发现母亲被殓以水银,穿的也是皇后冠服,于是就感叹道:“人言岂可信哉!”。事情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实施报复,并厚待了刘太后族人。 说起来,宋代垂帘听政的并不止这位刘皇后。其实,两宋曾有九位后妃因形势需要主持过大政。比如英宗朝的仁宗曹皇后;徽宗朝的神宗向皇后;恭宗朝理宗谢皇后;端宗朝的度宗杨淑妃等等。其中苦大仇深的刘娥刘皇后听政最长,有11年之久,最短的吴皇后则只有4天。 后妃参与政治是中国历史上一个不可避免的现象,由此导致外戚干政的在历史上屡见不鲜,然而只有宋代没有造成后妃篡位,外戚篡权的大动乱。相反,宋代后妃们主政,往往有效发挥了稳定政局、延续政权统治的作用,而且她们还具有居功不傲,功成身退的高风亮节。这在中国历史上实属少见。说起来,根本原因就在于,宋代开国之初就确立的“皇帝士与大夫共治天下”的基本国策。在这个基本国策框架内,朝臣对后妃与政的“进”与“退”掌握着相当程度的主动权。当需要稳定政局、辅佐幼帝时,士大夫就会积极支持后妃参政;一旦幼主长大,具有了执政能力,朝臣又会坚决要求后妃归还权利。这样的制度制约机制,出现在一千多年前的宋代,高,实在是高! 刚才咱们说到,赵宋皇室之所以避免了一场血腥的宫廷仇杀,既有朝臣吕夷简、范仲淹善意调解的结果,又跟刘后受制度约束,不敢肆意妄为有关。这一宫廷事件的解决跟包拯没有任何关系,因为那时他还在家乡做七品芝麻官那,就是想制约后妃专权,管皇上家闲事儿,也靠不了前儿。 话说回包拯。他在开封府的时间其实很短。就是他积极办案,别人也全力配合,也办不完诸如打龙袍、杀赵王、铡驸马,斩包勉等通天大案。查《宋史。包拯传》只有一起审理割牛舌的案例,还是包拯任安徽天长县知县时干的。就是这样一个小小案例,《宋史》还记在了俩人名下,就是发劳务费也得对半分,包拯想独吞都不可能。 皇上家的闲事关不了,破案的事儿不内行,但包拯在打击权贵,减轻农民负担方面还是做了一些工作。包拯任监察御史时,转运使王逵向皇帝告状,说陈州地方官任中师盘剥农民多收钱粮。人们都知道任中师廉洁,王逵是个贪官,这是否是恶人先告状呢?于是朝廷就派人去调查,许多人都畏惧王逵的权势不敢去,包拯为了弄清真相,为民除害,毅然来到陈州。经过调查掌握了证据,回到东京向皇帝报告;对农民任意搜刮,引起民怨沸腾的正是那个王逵。在包拯的要求下王逵被撤职,并将多收的钱粮还给了农民。元杂剧“包待制陈州粜米”及后来的戏剧《陈州放粮》都是根据这件事儿,加以渲染虚构而成的。 元杂剧其实很有现实性,它和描写现实的元曲,如张养浩的《山坡羊》一样,巧妙地用历史题材,表现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社会现实。这时因为,元代不同于别的皇朝,它的全部统治就是游牧民族的军事占领。蒙古酋长以军人为地方官,根本不懂得啥叫吏治,因此要说元代吏治腐败,倒是抬举人家了。因为酋长们根本不懂什么行政管理什么吏治,也根本没有读过MBA或EMBA工商管理,有的连汉语都不懂,只得把刑事案子交给汉族小吏,让他们直奔主题。自己的工作就是准备好钱袋子装钱。在铁木尔大德七年,一次就查出了一万八千四百多贪官污吏,四万五千八百多锭赃钞,五千一百多个冤狱,有势力的赃官还不包括在内。元杂剧对他们罪恶的暴露,很多是通过包公戏来曲折反映的,包公传奇的出现并不断被神化,新故事不断地被演绎出来,说明宋以后的吏治,真的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了。这也说明舆情力量的强大改变不了现实,我就在戏剧中表达自己的好恶与爱憎。 包公戏之所以越演越热闹还因为包拯不像其他清官,如范仲淹、苏轼那样多灾多难。他总是稳坐高位,危难之时总能逢凶化吉,很适合中国人好人有好报的心理。老百姓想得也对呀,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们怎么拿您当保护神呢?在是非不分的封建社会里,作为民间正直之神的包公,会给人们带来希望,有助于人们在苦难的生活中坚持下去。包公成了他们受欺负时无奈的心里安慰,有时再吼两嗓子有关的戏文就更痛快了。其实包拯活着的时候,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清官的形象代言人。 说起来,老百姓对“清官包公”的塑造,对于整个封建官僚体系来说,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贪腐者的贪婪和卑鄙,按说为官者应该极力打压才对。可相反官府却采取了相反的态度,宋代以后,各朝各代为他修庙、修故居、修家谱,从官方的角度为包公重塑金身。想想,这一点也不奇怪,完全是统治的需要,其形成过程与基督教的形成过程非常相似起初被官方所打压,后来又极力被推崇。 其实在正史里,包公也并不都是正面形象。据史书记载:奸臣张尧佐因侄女张贵妃被仁宗所宠爱,所以张贵妃就向仁宗大力推荐自己的堂伯父张尧佐做宣徽使,包拯起初跟张择行、唐介等人“共论之,语甚切”, 《曲洧旧闻》里甚至说,仁宗的人事提议刚一出口,立即遭到包拯的反对。当时老包情绪激动,“反复数百言”,唾沫星儿都溅到了仁宗脸上! 回到后宫,贵妃马上前来慰问谢罪。仁宗一面用袖子擦脸,一面抱怨:“包拯向前说话,直唾我面。汝只管要宣徽使、宣徽使,岂不知包拯为御史乎?”可后来看到皇上固执地力挺张尧佐,包拯又釜底抽薪,来了个360度大转弯,跟老张达成了政治妥协,害的唐介被撤职流放,自己却连连高升。这倒很像小说《万花楼》中,包拯审判的那个徇情枉法的案例。小说中包拯有一个不能善始善终的同窗好友,行为方式倒是跟当时的包拯很相像。所以封建政治生态中的包公,不可能事事干的磊落,也不可能是个高大全,因为人们谁都明白戏里的包公,在现实中其实是没法活下去。如果事事铁面无私,专跟皇亲国戚、高官显贵作对,上上下下得罪个够,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能保护谁呢?可能包拯也理解,仁宗再廉洁自律,给老岳父的堂哥安排个官做,也算是人之常情。皇家的官不给皇上的亲戚做,给谁做呀?肥水不流外人田吗?老百姓都懂,老包能不懂?

西汉:

刘邦皇后,吕雉

刘盈皇后,张嫣

刘恭

刘弘

刘恒皇后,窦漪房

刘启皇后,薄皇后、王皇后王娡

刘彻皇后,陈皇后陈阿娇、卫皇后卫子夫

刘弗陵皇后,上官皇后

刘贺

刘询皇后,许皇后许平君、霍皇后霍成君、王皇后

刘奭皇后,王政君

刘骜皇后,许皇后、赵皇后赵飞燕

刘欣皇后,傅皇后

刘衎皇后,王皇后

刘婴

东汉

刘秀皇后,郭圣通、阴丽华

刘庄皇后,马皇后

刘炟皇后,窦皇后

刘肇皇后,阴皇后、邓皇后邓绥

刘隆

刘祜皇后,阎皇后阎姬

刘保皇后,梁皇后梁妠

刘志皇后,梁皇后梁女莹、邓皇后邓猛女、窦皇后窦妙

刘宏皇后,宋皇后、何皇后

刘辩

刘协皇后,伏皇后伏寿、曹皇后曹节

以上列表按《汉书》、《后汉书》的记载整理。

其中追尊的皇帝的正妻(皇后),不在表内。

现如今离婚这个词已经不新鲜了,但是在很多人的印象当中,对古人的生活的想象,似乎是会觉得,古人想要离婚,尤其是女子想要离婚,应该是非常难的事情了。毕竟在古代,女子的社会地位并不高,而且经常听说男子休妻,却很少见到女子休夫或者离婚的,这恐怕只有在小说里面才会存在了。而今天我们要说的,是宋仁宗最疼爱的女儿,福康公主,她即便是自己身为公主,却也还是对自己的婚姻无能为力,想要离婚却一直办不到,为何她身为公主却还这么难?是因为宋朝时期对女子离婚有什么要求吗?

1从连夜回娘家到奉主无状

关于福康公主的婚变,最易找到的记载是《宋史公主传》。内容大略如下:

玮朴陋,与主积不相能。主中夜扣皇城门入诉,玮皇惧自劾。谏官王陶论宫门夜开,乞绳治护卫,御史又共论主第内臣多不谨,帝为黜都监梁怀(据《续资治通鉴长编》等,应为梁怀吉)一辈十余人。后数年不复协,诏出玮于外,主降封沂,屏居内廷。久之,复召玮,使为驸马都尉如初。英宗立,进越国长公主。神宗治平四年,进楚国大长公主。熙宁三年薨,年三十三。以玮奉主无状,贬陈州。

显然,当时福康公主与驸马李玮关系非常恶劣,以至于福康公主某天半夜奔回皇城,叩门告屈,驸马惊恐,主动请罪。根据《续资治通鉴长编》(以下简称《续长编》),这事发生在嘉祐五年九月的某一天。

但是,谏官、御史的关注点全不在公主受了什么委屈至于半夜跑回娘家,而是抓住宫门夜开这件事不放,或认为公主和宦官的关系有失谨慎,最终处分了公主身边的一众宦官。根据《宋会要辑稿》,这一事件以后,公主的内侍都被换成了年长谨慎者,并且不准与驸马过多接触,这也算是保护公主的方式。但是,事实是公主与驸马依然数年不复协。宋仁宗只好再次下诏,使李玮到外地做官,又降了公主的封国,同时将公主隔离在内廷,两人似乎是分居不分家。

奇怪的是,之后一段时间,李玮又被召回,仍然做他的驸马都尉。公主一度下降的封国等级,也在英宗、神宗年间得到了提升。看起来这件事似乎得到了平息。然而,到了熙宁三年,福康公主突然去世,年仅三十三岁。而李玮被贬陈州,罪名是奉主无状——事情就这样以福康公主的不幸死亡画上了句号。而奉主无状四字,则会让人联想李玮是否虐待了公主。只可惜,《宋史》里没有留下更详细的记载。

2司马光:是公主的错,然后他们离婚了

至于《续长编》对福康公主婚变的记载,大段内容摘抄自司马光的私家记录《涑水纪闻》。

宋朝的士大夫多有做私人记录的习惯,现在一般称为笔记小说。这些记录有纪事为主的,如司马光《涑水纪闻》;有日记,一般称为日录,如王安石《熙宁奏对日录》;有读书笔记,如洪迈《容斋随笔》;还有游记,如陆游《入蜀记》;也有平生手泽,由他人编辑成笔记形式,如苏轼《东坡志林》。和今天的人写作博客文章相似,这些笔记都为当时发生的事留下了痕迹。虽然号称是私人记录,但是有很强的公共性质,写作的目的就是使之流传。

在《涑水纪闻》里,司马光对公主婚变之事做了详细记录,并写下了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司马光认为,两人失和,首先是公主看不起李玮,玮貌陋性朴……(公主)自始出降,常以庸奴视之。又因为公主身边小人——主要是公主的乳母韩氏——的挑拨,关系更加恶劣。梁怀吉等内臣是公主身边的旧人,公主非常宠爱他们,一次公主和他们一起饮酒,被李玮的生母杨氏看到,公主发怒,出手打伤了杨氏。因此才引起了外界的喧哗。

司马光还记载,由于朝廷将梁怀吉贬到了外地,引起公主的激烈反应,或欲自缢,或欲赴井,或纵火欲焚第舍,这都是为了胁迫皇帝,要求他归还梁怀吉。皇帝不得已,才只能召回梁怀吉。但是公主还是厌恶李玮,从此不肯再进入宅院的内院卧室,只肯呆在客厅里,昼夜都不睡觉,行事如同癫狂:或欲自尽,或欲突走出外,状若狂易。她身边有人将这些事上报了皇帝,皇帝才作出了一系列对公主及其亲信的处罚。

这里,司马光摘录了嘉祐七年三月皇帝所下的制书,其中说,当初是因为公主看起来很聪明,所以才让她下嫁,没想到竟然如此有失体面,如果公主不能在别人家安分生活,那怎么能对社会有好影响?(苟不能安谐于厥家,则何以观示于流俗,)于是将福康公主的封国由兖国公主降为沂国公主,而安州观察使、驸马都尉李玮改建州观察使,依旧知卫州。

司马光还提到,公主回到宫禁中生活之后,皇帝多次派人安抚李家,并且赏赐重金,传话说凡人富贵,亦不必为主婿也,于是李玮的兄长李璋上书,托称自己家配不上公主,希望离婚,皇帝就允许了他们离婚。由于失和是因为公主的过错,所以没有处罚驸马。

总之,按照司马光的记载,一切都是因为公主宠爱内侍,不尊敬夫家,并且受到了奸人的挑拨。至于公主与李玮的离绝,也是仁宗暗示,由李家提出,仁宗允许。

看起来,一切都由公主挑起,以皇帝申斥公主结束,都只是皇家内部的事,仁宗也留下了深明事理的形象。

不过司马光没有提及的是,仁宗皇帝的立场本是偏向公主的,当时处罚公主,是群臣围攻之下无奈的结果。而围攻公主的领袖,正是身为谏臣的司马光本人。

3被围攻的公主和铤而走险的母亲

当时群臣围攻公主的奏状,被集中收集在《宋名臣奏议》中。由于宋仁宗天性宽仁,欣赏直言敢谏的大臣,所以当时的言论环境非常自由,大臣们批评的矛头可以毫无顾忌地对准皇室乃至皇帝。在这个事件中,没有一个人指责驸马,所有的大臣都将矛头指向了公主乃至皇帝。

在婚变事件中,言官对公主的控诉点,起初主要集中在公主深夜入宫,夜开宫门,破坏了皇宫门禁制度。一系列弹劾之后,皇帝将公主的骄纵归结为身边内侍的教唆,因而把公主身边包括梁怀吉在内的内侍都贬去他处。不久,仁宗因为公主的反抗而不得已召回梁怀吉,此事被言官发现,又掀起了新一波的弹劾浪潮。

时为谏官的司马光是这几次弹劾的主力军,他先写了一篇奏状,将矛头指向公主身边的宦官,认为皇帝不该为了安抚公主而召回宦官梁怀吉与张承照,这些人罪恶山积,当伏重诛,皇帝宽容,将他们放走,朝廷内外的舆论才平息,现在才几个月又召回,人言可畏,不利于管教公主,也不利于皇帝的名声。针对公主的种种失控举动,他还援引前朝的故事,暗示公主有这样的举动,一定是受到了身边人的挑拨,要皇帝应该效法前人,重罚公主身边的小人,以管教公主。

过了几天,司马光意犹未尽又写了一篇奏状批评皇帝对公主的教育,文中将太宗之女献穆公主与福康公主对比,阐述公主教育的重要性。献穆公主就是剧中已经登场的魏国大长公主,下嫁北宋国初大将李崇矩之孙李遵勖(有说法认为他是济公的先祖),但她成婚后贵而不骄,从未嫌弃夫家,而是生活俭朴,尽力相夫教子,温顺而不妒,最终得享令名,司马光认为,与太宗相比,仁宗没有教导好公主,使她养成了骄纵的脾气,对此事是有责任的。

之后,李玮降职外任、李玮的生母杨氏搬出公主府第的命令下达以后,司马光又站出来,坚决反对让驸马外任。他奏道:皇帝你让李玮做驸马,本来是为了给李家施以恩宠,皇帝你当初就尝过母子分离的痛苦,现在怎么害得李家母子分离?驸马如果有过错,公主也应该被降罪!这里说到仁宗让李玮做驸马,是为了弥补仁宗不能奉养生母的亏欠,这一点在众多史料中都提及,也是当时朝中大臣所共识。这确实是针对仁宗的一记杀着,终于促使皇帝作出了申斥公主的决定。

围攻公主的不止司马光一人。当时的左正言王陶、殿中侍御史吕晦、知谏院唐介、监察御史傅尧俞等等,都参与过对公主夜开宫门、皇帝驱逐驸马、召回公主内臣的弹劾。对于皇家的这次挑战,成为了他们心中共同的光辉往事。司马光为吕晦撰写墓志,特别提到了吕晦弹劾过公主这件事。而苏轼撰写关于司马光的重要传记《温公行状》时,也特别提及了司马光弹劾过公主。可以说,仁宗朝的这些名臣,几乎都将冒犯龙颜、攻击公主,当成了自己不畏权势、敢言直谏的勋章。事实上,这群大臣豁出一切地帮忙管教公主,并不是真的心疼驸马,而是想要借挑战皇帝私情之机,促使皇帝成为他们心中的符合儒家典范的明君。

在群臣的炮火下,宋仁宗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只有一个人无条件地与公主站在一起,为公主不惜铤而走险,这个人就是公主的生母苗妃。

苗妃是仁宗的乳母许氏的女儿,后来成为了仁宗的妃嫔。据《续长编》记载,公主精神陷入不安定之后,苗妃认为需要拯救自己的女儿摆脱婚姻。她就和另一位妃嫔俞充仪合谋,在公主府安插了亲信内臣王务滋,试图找到李玮的过错,好让公主离开这段婚姻。但是李玮做事谨慎,王务滋毫无收获。王务滋便提出,她们可以向皇帝请求旨意,赐死驸马。

苗、俞两妃子先后两次向皇帝请命。第一次,皇帝默然不答。第二次,曹皇后在侧,见她们开口,便说:皇帝当初让李玮做驸马,正是为了章懿后,这种事怎么能做呢?曹皇后身边的内侍任守忠也在一旁帮腔称是。于是驸马躲过一劫。

也许是苗妃这样出格的举措,让皇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终于,事情就发展到了《涑水纪闻》里记载的离婚阶段,但是事情没有结束。当时,正当盛年的司马光对离婚的决定表示无法理解。他上奏说:公主既然已经嫁人,就不能久居内廷,还是应该跟李家人住在一起。内廷不是公主可以久居之地。住得久了,就再也不愿意回到李家了。为了给天下做表率,公主必须和驸马在一起。

此时出来劝谏的也不止司马光一个人,还有之前与司马光一起弹劾过公主的大臣龚鼎臣。他引用《周易》中睽卦上九爻,和宋仁宗说,公主和驸马之间只是婚姻中都会有的小打小闹,以后一定会和好,待其疑亡则志适矣(睽卦上九爻为匪寇,婚媾,对应《象》传中说群疑亡也)。

在这些大臣的要求和预言下,福康公主和驸马似乎真的和好如故了,刘挚为龚鼎臣做墓志铭时,说宋仁宗觉得事情被龚鼎臣说中了,很高兴。这件事就变成了他的功绩。根据《宋会要辑稿》,公主与驸马结束分居,是嘉祐七年十一月三日的事,这场分居一共只持续了几个月。

就在众人都以为得偿所愿,公主与驸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没过几年,就来到了故事急转直下的结局。

4是孝女,还是一个疯女人?

福康公主死了。她与驸马复合之后没有几个月,仁宗就去世了。养子宋英宗即位,不到四年,就轮到了英宗的儿子神宗即位。之后转眼就到了熙宁三年。这正是公主第一次逃回皇城的十年后。正月九日这一天,年仅三十三岁的福康公主——此时已经是长公主了——突然去世。

论起来,福康公主是神宗的堂姑,并非亲姑。但是,神宗的父亲英宗在深宫寄养时,曾受过福康公主的生母苗贵妃的照顾,记载在《宋史后妃传》中。从这层关系来看,他们的关系可能还是比较亲密的。之前的熙宁二年五月,公主曾经向神宗请旨,要更换翰林医官,神宗破格允许了。这一次得到公主死讯,神宗立刻前往公主府浇奠,之后急急忙忙叫来了中书,下达了对李玮的处罚。

这一记录出现在司马光的政敌王安石所作的日记《熙宁奏对日录》中。

据王安石的记载,当时宋神宗说:玮都不恤长主。他说,福康公主生病时,需要服药、看病,李玮都加以阻挠。福康公主死在正月,天气寒冷,她还要拖着病体,自己烧炭取暖,死时脸上可以看到炭火烧伤的痕迹,衣服和被褥上都爬满了虱子。又据《宋会要辑稿》的记载,宋神宗当时还当着大臣的面恸哭了一场,之后就撤销了上元节的作乐、朝会活动,命令宰辅都去给长公主上香。

这揭开了之前被强行降下的幕布的一角:福康公主和李玮的和好如初,恐怕只是谎言,或者表象。从这条记录,可以知道《宋史》中说李玮奉主无状不是没有理由的。

如果福康公主在仁宗死后遭遇李玮的虐待,为什么不再次回到皇宫去?这其中还有一个隐藏的原因:英宗登基以后,仁宗晚年还在宫中的幼女不得不将宫室让出,给英宗的公主居住。福康公主实际上已经没有娘家可回,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司马光当初说公主不可能久住皇宫,竟然不幸言中了。但是,也正是因为强烈要求公主回到无爱的婚姻中,反而推进了公主的死。晚年司马光记公主事时对此避而不谈,也许是他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

公主已死,需要为公主定谥。这是一个为福康公主翻案的机会。神宗提出,公主是孝女。于是根据公主年少时的孝行,下敕谥号定为庄孝。至于公主的孝行,可能是《宋史公主传》中记载的事:有一次宋仁宗突然不豫,福康公主一直侍奉左右,光着脚向苍天祷告,希望自己可以替代父亲生病。

宋仁宗一生有过数次不豫,字面上是身体不舒服,剧集中表现为疑似心脏病,但可能不是这样。因为这时他往往说出人意料的话,做出人意料的事。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间歇性精神病。司马光在《涑水纪闻》中曾经详细记载过仁宗一次最严重的不豫,是从嘉祐元年大雪的除夕夜里开始的,宋仁宗突然光着脚跑到了院子里向上天祝祷(后来民间传言宋仁宗是赤脚大仙下凡,可能就与这类行为有关),之后一连好几天行为举止十分怪异,甚至指控曹皇后要伙同宦官张茂则杀他。此事引起了很大震动,曹皇后惊慌不敢出面,张茂则险些惶恐自杀,以至于只有几个宫人敢上前照顾皇帝。

但是,司马光在《涑水纪闻》中间接否认了福康公主对仁宗的孝行,说福康公主时已病心,一开始根本不知道皇帝有病。如果公主出嫁前就已经发疯,那么不但公主的孝行不成立,后来的出嫁似乎也就成了一场针对李玮的皇家阴谋,这与司马光过去对公主的激烈批评又有很多自相矛盾之处。宋代确实有多位皇室,包括真宗、仁宗、哲宗、光宗,都曾经有过类似精神失常的记载。如果公主真的也患有偶发的精神失常,那么单从公主的角度来看,这场糟糕的婚姻,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被皇室抛弃在外,强行婚配,又被虐待致死的悲剧,而公主那些骇人听闻的骄纵行为,也许只是一些值得同情的病理表现而已,那么,此前司马光对公主的批评,不就落空了吗?

王安石的记载对公主的悲惨命运充满同情,司马光却总是要揭露公主的种种缺陷,这矛盾的记载让公主在后世的形象变得扑朔迷离。事实上,两人对公主的评价不同,也许和他们的政治立场相关,王安石当时得君行道,正依托宋神宗推行新法,与神宗正是如胶似漆,神宗对姑母遭遇的悲恨,自然会得到王安石的同情。而司马光反对变法立场坚决,加上从始至终参加过当年弹劾公主的行动,对公主本来就观感不佳,此时为了对抗神宗为公主施加的美谥,将她写成病心以否定其孝行,也是一种表达不同态度的方式。

宋代史学昌明,重视史料保存,正史记录过于简单,但还有《宋会要》、《续长编》这些正史的原始记录,大臣文集中的公文、笔记这样的个人记录,再配上墓志、行状等个人传记资料,仍然可以形成一张资料网。尽管由于政治风向加上皇家体面等原因,信息的客观性可能会遭到破坏,但是多种个人记录的存在,仍然可以帮助后来人了解过去。个人记录的不客观,和正史的不一致,几乎是必然的。即使是司马光和王安石这样的史学家、亲历事件过程的见证者,他们的个人记录中也无法避免和我们今天能看到的正史的冲突。毋宁说,越是有宏大叙事作为背景,个人记录就越有它的意义。

5不幸的起源:落差极大的婚姻

在福康公主的故事里,公主的遭遇令人同情,群臣的谏议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似乎找不到一个推动一切罪恶的幕后黑手,那么,这个悲剧是否就无法避免了呢?到这里,也许我们可以回头追溯一下公主不幸的起源。前文已及,这段婚姻是宋仁宗亲自安排,以作为对章懿太后一家人的补偿,这是当时人们的共识。这种补偿的动机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宋仁宗要弥补自己孝心的缺憾;另一方面,他也想要借此掩盖李宸妃贫寒的出身。

章懿太后,也就是李宸妃的故事,在《清平乐》中也有演绎,不过对于章懿太后的出身、她和章献太后刘氏的关系仍然交代不够清楚。

李宸妃是章献太后刘氏身边的宫女,兄长名叫李用和。据《宋史外戚传》,李用和年少时极为贫寒,流落京师,靠凿纸钱为生,后来得到了魏王刘美的赏识,才奏补三班奉职,有了个差事。

刘美是章献太后刘氏名义上的兄长,本名龚美。刘氏入宫前,是在民间打鼓卖艺的流浪艺人,就是跟着这位龚美卖艺。皇家为了掩盖这段往事,龚美才改名刘美,封为魏王。他们的刘,也成为了世家大族彭城刘氏之刘,家谱也被改成了名臣之后。

按正史的说法,李用和是被刘美从民间找到的。有观点推测这可能是刘家对李宸妃借腹生子的回报。不过,主编《新唐书》的史学家宋祁为李用和撰写的行状,留下了一条不一样的说法:李用和与刘美有里表,带亲戚关系。如果是这样,那么刘氏、李氏之间应该就没有民间想象出的宫斗关系,李氏自始至终都是刘氏的亲信,她一入宫就因为两家的亲属关系成为刘氏身边的宫女,代刘氏生子可能也在两人的计划之中。这更像一个《寄生虫》式的故事:一个平民女子打入了皇家,之后将自己的亲戚熟人都带进了皇宫中,一起发达。这体现出了平民阶层的进取心。

虽然仁宗亲政后,李用和以国舅身份飞黄腾达,他出身的家族,也变成了高门陇西李氏。但是,来自平民的生活习惯是很难改变的,这些习惯也影响到了李用和的儿子李玮。几乎所有记述李玮的资料,都会说到他朴性朴,这其实是粗鄙的一个婉转说法,就是说他出身卑贱,行为与上流社会格格不入。

仁宗让福康公主嫁到李家去,也正是让自己出身贫寒的母族融入上流的方式。公主与李玮要离婚,仁宗感到难办,也正因此。公主的婚事在公主七岁懵懂无知时就已经定下,当时李玮也只有十三岁,这显然是安排得过早了。仁宗还特别任命国子监的名师王逢为陇西郡王宅教授,给李玮当家庭教师,就是担心他们婚后合不来。可是,对公主的宠爱,加上补偿李家的心情,又让仁宗对公主出嫁一事有了过度关注。

据《续长编》,嘉祐二年六月,仁宗要求将女儿封为兖国公主,并举行册封之礼。册封公主,是为了公主下嫁做准备,本来没有问题。但是行册封之礼,却并不符合宋代的祖宗家法。时为翰林学士的胡宿上书反对,认为本朝之例,册封皇子才有仪式,册封公主没有仪式,甚至之前仁宗册封楚国、魏国两位大长公主都没有仪式,如果要实行仪式,就僭越了位分。另一方面,公主受到册封,公主的母亲苗贤妃也有册封,公主有仪式而贤妃没有仪式,则女儿逾越了母亲,这也不符合礼制。仁宗这一次没有听从胡宿的意见,仪式就按照册封贵妃的规格举行了。

公主下嫁前,由于已经多年没有公主出嫁的先例,众礼官又对于婚礼究竟该怎么办进行了激烈的争论,由于公主下嫁不同寻常婚姻,古礼中以男方家庭为主动方的纳采问名都很难适用,官员们反复研究,最后决定由李家出面,准备雁、帛、玉、马,在皇宫东门举行形式上的纳采之礼。这后来被记载入礼典,成为后世公主出嫁的依据,但是这种仪式本身,就显示了公主和李家的不平等。

在正式出嫁之前,仁宗先为公主进行了册封大礼,一个月后,又为公主正式完婚。官方将公主下嫁称为出降,这个用词无疑进一步强调了公主的屈就。同时,整个婚礼费钱数十万缗,导致后世公主出嫁时朝廷都会为了拿不出相等的婚礼费用而发愁。

一场又一场的仪式,让这场旷日持久的婚礼,在满朝的凝视关切下增添了许多无形的压力。表面上仁宗对公主极尽尊宠,但公主被包装得越尊贵,出降带来的落差就越大。这也为公主后来的不适和不幸埋下了祸根。

婚礼三年前,宋仁宗就命人修建公主府第。至和元年(1054)十月七日,当时著名的宦官任守忠主持公主府第奠基仪式,为他撰写祝文的,正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时任翰林学士的欧阳修。祝文说:《礼》崇下嫁,《诗》美宜家。惟筑馆之有初,方涓辰而叶吉。冀百灵之来护,期不日以斯成。尚飨!

引经据典,写出了仁宗对女儿婚姻的美好祝愿,只可惜后来都没有实现。但是对于李家而言,福康公主的到来是一场灾祸吗?恐怕也不是。

南宋有一位高僧雪巢法一,根据他死后的塔铭《长芦长老一公塔铭》记载,法一年少时即气质出众,谈吐不凡,问之,实出章懿太后家,是李玮弟李瑊的后人。法一是因为厌恶家里锦衣玉食的生活才选择出家的。塔铭说当时李家已经俨然成为贵族:承平百馀年,中外安富,而李氏勋戚之贵振天下,筑大第,建旄节,粉白黛绿充满后房,鸣锺列鼎而食。子孙奉朝请者数十人,朱轮华毂,相属于道,由此可见,尽管李玮这一代仍然性朴,及至公主嫁入李家之后,他们社会身份就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李玮的后人又如何了呢?根据神宗朝知制诰苏颂文集中保留的公文,福康公主死前还留下了遗表,为嗣子李嗣徽请官。李嗣徽是从李玮的长兄家过继来的,本名墦,过继之后改名嗣徽。(顺便说一句,福康公主的本名已不可考,《清平乐》原作小说中杜撰了徽柔这个闺名,可能是因为李嗣徽。)由此看来,虽然遭受李玮虐待,福康公主仍然牵挂着李家的子孙,恐怕也不能算作嚣张跋扈,翻脸无情。

这场不幸的起源,可能是宋仁宗试图弥合身份落差的方式。他是一位宽仁的皇帝,对亲情十分重视,但他表达亲情时,却又常常忍不住利用自己皇帝的特权。他想要补偿李家,却选择了公主下嫁的手段,赋予他们皇亲国戚的身份;他想要对公主好,却选择了赋予她逾越一般公主身份的特殊尊宠,反而加剧了公主心中的落差。也许在仁宗心里,先给公主一系列特权和荣宠,再将她下嫁李家,是既对公主好,又对李家好的两全其美之策,然而这最终造成了女儿一生的痛苦。这时仁宗再试图用特权来挽救女儿,群臣便不再依从了。从这个角度来看,司马光对仁宗不善于治家的批评,也是有其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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