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族为何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如今的民族中,是否存在契丹的后裔呢?
契丹源于南北朝时期的柔然部,而柔然又是源于鲜卑族一部,是鲜卑中一支部分带有白种基因的部落,柔然至南北朝后期分化出契丹,最初的契丹人白种血统占优势,至隋唐时期,契丹贵族一改其他民族的封闭,开始吸收接纳大量南北朝时期在中原遗留下来的混血儿以及北迁的汉人。
由于隋唐时期属于一个民族整合时期,对于之前(主要是五胡乱华)几百年发生的过度民族融合进行消化和沉淀,故这个时期的民族概念和民族观念空前淡化,胡汉之间的界限较为混沌,契丹人适时向那些民族归属比较模糊的群体抛出绣球,立即获得了大量的有生力量,至五代十国时期,契丹集聚的人气已经相当丰满,但苦于没有管理国家的经验,不得不打破诸多民族界限,更进一步引进人才。此举使契丹收获颇丰,不到一百年时间,他们建立的辽国就发展成为跨中原与漠北的大国,一度威胁初建的北宋。
但是,大量“招贤纳士”的结果也使得族内的权利分配和血统比例被改变,至辽国鼎盛时期,国家高级管理者中存在相当比例的其他民族人士,契丹族的血统也由白种占优转变为黄种占优,后来契丹高层中自满情绪高涨,辽国日渐空虚,终于被兴起的女真和南宋联合所灭。
金国和宋国灭辽后,辽末的杰出契丹名族首领耶律大石率领辽人残部西迁至西域建立西辽。耶律大石死后六十多年(公元1208年),西辽领袖菊儿汗收留了被成吉思汗打败的乃蛮部部人曲出律,得罪了蒙古政权,为后来西辽灭亡留下祸根。而曲出律竟然趁菊儿汗打猎的机会率领手下发动政变突袭菊儿汗,将菊儿汗囚禁,自己攫取了西辽的最高权力。
但是曲出律在统治期间抑制伊斯兰教招致当地民众不满,最终被后来的成吉思汗大军所灭亡。所以,契丹人的一部分融入了今天中亚和新疆一带的民众中去,被当地的民族所同化。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契丹人(漠北契丹)在西辽灭亡后流落伊朗建立新的政权,他们被完全伊斯兰化,完全丧失了契丹传统。
中原方面,女真灭辽后女真将原来契丹民族中的一部分编入女真政制下的猛安(千人长)和谋克(百人长),实际上依然实行契丹人治理契丹人的策略。但是金世宗在位时把猛安和谋克打散,最终导致契丹人逐渐的融入中原地区的民族当中,但是部分“誓不食金粟”的契丹人在金朝灭亡时在北方建立后辽和北辽政权(两辽政权帮助蒙古人剿灭大金),甚至干脆直接向蒙古臣服。
成吉思汗统治时期的契丹人耶律楚材是其最直接的代表。这部分契丹人其中一部随蒙古南征云南,留在了云南,他们登记汉族的族籍,但是自称“本人”,并且藏有表面祖先是耶律阿保机的家谱和草原风格绘画。经过人类学家DNA鉴定,这些“本人”就是契丹人后裔,他们主要是云南保山地区“云南宝山地区阿、莽、蒋姓”。
最后一部分是现今居住在东北的达斡尔族。达斡尔族在清朝就被人怀疑是契丹后裔,其风俗,如举火烧天、东向拜日等,都和当年的契丹十分相似。考古学家对其也进行了DNA鉴定,认定其是契丹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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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历史
半个多世纪以来,伴随着这一件件记载着契丹文明的大量文物的出土,人们对于那个创造了辉煌历史,却又神秘消失了的北方古代民族的想象,也渐渐丰富和清晰了起来。
几个世纪以前,在内蒙古大草原的东部,曾经有一个骁勇善战的民族——契丹,他们创造了名震中外的辽王朝。但是在官方修订的史书中,辽史却是最薄的一本,契丹给人们留下的是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印象。这个民族从哪里来?为什么自明朝以后突然就在历史的记载中神秘消失了呢?这至今是一个令历史学家到
困惑,没有完全揭开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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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根据着一点一滴的线索去寻找历史的答案。关于契丹族的起源有着一个美丽的传说:(图)在茫茫的北方草原上流淌着两条河流,一条叫西拉木伦河,意思是"黄水"。人们把它看作是黄河在远方的女儿,所以文献上写作“潢河”;另一条河叫“老哈河”,也叫“土河”,两河流域孕育了草原上的文明。传说中,一位驾着青牛车从潢河而来的仙女,与一位从土河骑着白马来的勇士,在两河的交汇处相遇,两人相恋,并结为夫妻,他们便是契丹族的始祖。历史学家根据这个传说和一些相关史料的考证,对契丹族的起源作了如下解释:(图)他们认为仙女和勇士所代表的分别是居住在两河流域的两个原始氏族,一个以“白马”为图腾,居住在“马盂山”;一个以“青牛”为图腾,住在“平地松林”。后来两个氏族都迁徙到两河汇聚处的木叶山,他们联姻繁衍,形成了契丹族。
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末年,一个叫耶律阿宝机的部落首领统一了契丹各部,并于公元916年建立了辽,辽与北宋朝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常年征战之余,中原地区林立的城镇和喧哗的都市,给了“逐草而居”的契丹人不小的影响。(图)他们仿效北宋的都城--东京,建立了东、西、南、上、中五个京城。辽代的南京就是今天的首都北京。辽代是草原丝绸之路最繁荣的时期(图),生活在交通要道上的契丹人得到了来自中原和西方的商品,同时也被两种文明所浸染,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民族文化。(图)在中国历史上叱咤风云了219年后,公元12世纪,辽被金所灭。又经过大约五百年的时间,契丹的名字就从史迹中销声匿迹了。契丹人究竟去了哪里?他们的后裔还在吗?如果存在,他们今天的情况又是如何呢?这又是另一个亟待解答的历史之谜了。 半个多世纪以来,伴随着这一件件记载着契丹文明的大量文物的出土,人们对于那个创造了辉煌历史,却又神秘消失了的北方古代民族的想象,也渐渐丰富和清晰了起来。
(图1)打开中国历史地图册我们可以看到,契丹所创立的辽,在它最强盛的时期,它的疆域曾经北到外兴安岭、贝加尔湖一线,东临库叶岛,西跨阿尔泰山,南抵今天的河北、山西北部一带。在此期间,中原地区通往西方的通路曾一度被暂时阻断。以至于那时亚欧大陆中西部的许多国家都误以为整个中国都在辽的统治下,于是,契丹成了全中国的代称。在斯拉夫语国家中,这种称呼还一直沿用至今,这也足以说明辽王朝在当时的影响了。
辽在中国北部存在了两百多年后,公元1125年被完颜阿骨打率领的金军所灭。朝代的更迭本无疑义可言,但令人感到困惑的是,在历史上无论谁掌握政权,原有的文化传统总还能代代相传。然而辽王朝覆灭后,却为什么连整个契丹文化甚至契丹民族都突然在史书上销声匿迹了呢?
1922年6月一个炎热的夏日,在内蒙古巴林右旗,一位名叫克尔文的比利时传教士,在一座古墓的石碑上发现了一些类似文字的符号。它不同于当时已知的任何文字,这些形如天书的符号就是契丹文字。(图2)契丹文字被发现以后,关于那个远逝了的王朝和销声匿迹的民族才重新显现出更加丰富的内容来。
到目前为止,人们所能识别的契丹文字仍屈指可数,但正是这些文字帮助人们发现了契丹后裔的去向。研究学者们通过对文字进行比较,发现今天的达斡尔族人和云南境内部分的居民,有着与契丹族极为密切的联系。后来又通过DNA的科学实验,更证明了他们与契丹族的遗传关系。至此我们终于可以大略地知道契丹族在史迹之外的踪迹了:(图)公元1125年,辽被金所灭。契丹贵族耶律大石收集契丹各部的残余力量,向西越过沙漠,到达新疆和中亚地区,建立了政权,史称西辽。西辽存在了80多年后被蒙古元军所灭。元代连年征战,能征善战的契丹族人被征召入伍,他们随元军分散到各地,有的保持了较大的族群,达斡尔人就是这样作为民族存续了下来。有的则被当地人同化,就像当年落籍在云南的契丹人后裔。
契丹给人们留下了一份历史的记忆,有关它的一切还有待着人们去发现。就像追寻传说,破译文字那样,不断地去发现,一个消失的民族,和一段沉睡的历史。 海上诗作者:耶律倍 年代:辽 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 耶律倍(899-936),辽太祖长子,契丹名图欲。天显元年(926年),辽太祖灭渤海国,建东丹国,他被封为东丹王。辽太宗即位,遭到疑忌,逃奔后唐。此诗作于其流亡途中,是见于记载的辽代最早的五言诗。其诗以物拟人,大山喻己,小山拟弟太宗,仅寥寥几笔,即勾勒出皇室内部斗争的残酷场面。 题李俨《黄菊赋》作者:耶律洪基 年代:辽 昨日得卿《黄菊赋》,碎剪金英填作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 耶律洪基(1032-1101),即辽道宗,契丹名查剌。在位四十五年,好汉文化,习儒学,所作诗赋很多,编为《清宁集》。此诗通过巧妙的联想,写出秋菊独傲风寒的异质,并以此抒发诗人的敬慕之情,极富韵致。
辽代文学
辽代诗歌
契丹族的民族性格 契丹族的代表诗人 由契丹文译成汉文的长诗《醉义歌》
辽是契丹民族建立的北方政权,起于907年,迄于1125年,恰与整个五代、北宋时期相终始。契丹是以游牧和渔猎为主要生产方式的北方少数民族,逐水草、随季节而迁移放牧,以车帐为家,从而形成了豪放勇武的民族性格。 “弯弓射猎本天性”(《虏帐》),苏辙的这句诗是对契丹族社会风俗、民族性格的生动写照。
辽诗留存下来的作品只有七十馀首,作者既有契丹人,也有汉人。其中最能体现辽诗特色的当推契丹诗人之作。契丹诗人大多是君主、皇族和后妃,这是因为他们较早有机会接触汉文化。
辽代第一个较有名的契丹诗人是耶律倍。他博览群书,对汉文化颇为向往。现存《海上诗》一首:
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
“山”是契丹小字,其义为“可汗”,与汉字之“山”形同义异。“小山压大山”实际上是写太后立德光,自己虽有太子却被摒弃之事,这是契丹文和汉文合璧为诗的典型例子。诗人利用汉字“山”的意象与契丹文“可汗”的意思的巧合,使此诗既有鲜明的意象,又有深微的隐喻义,故后人称赞说:“情词凄婉,言短意长,已深合风人之旨矣。”(赵翼《二十二史札记》卷二七)
契丹女诗人萧观音、萧瑟瑟的成就也颇可观。萧观音的诗作比较多样化,既有雄豪俊爽,颇见北地豪放气概之诗,也有委婉深曲之作。前者如《伏虎林待制》:
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灵怪大千俱破胆,那教老虎不投降。 粗犷奇崛,气势不凡。后者如《怀古》: 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借咏史以兴发感慨,深婉含蓄。她另有《回心院词》十阕,情感深挚,意象细腻,向称佳作。萧瑟瑟的诗颇含政治见解,现存的《讽谕歌》、《咏史》都是讽谕朝政的。前者说:“勿嗟塞上兮暗红尘,勿伤多难兮畏夷人。不如塞奸邪之路兮选取贤臣,直须卧薪尝胆兮激壮士之捐身,可以朝清漠北兮枕燕云。”诗中指出国家面临的危难,劝谏朝廷励精图治。后者则借史实来讽刺朝廷的昏暗壅蔽,大厦将倾。两诗都稍嫌直露,但情感激切,风格奔放。诗用骚体写成,句式参差错落,具有较强的力度。
在契丹人的诗作中,篇幅最大、且最具典型意义的莫过于《醉义歌》。此诗署为“寺公大师”作,作者当是一位僧人。原诗用契丹文写成,后由元初的耶律楚材译为汉文,今即保存于楚材的《湛然居士文集》中,译文为七歌行体,长达120句。此诗从重阳节饮酒入手,多方面地抒写了对人生的感慨,表示对隐逸生活的喜爱:“我爱南村农丈人,山溪幽隐潜修真。老病尤耽黑甜味,古风清远途犹迍。喧嚣避遁岩麓僻,幽闲放旷云水滨。”也表现出要以佛道思想来消解人生烦恼的意愿:“问君何事徒劬劳,此何为卑彼岂高。蜃楼日出寻变灭,云峰风起难坚牢。芥纳须弥亦闲事,谁知大海吞鸿毛。梦里蝴蝶勿云假,庄周觉亦非真者。”由于议论众多,艺术感染力有所减弱,但全诗结构开阖有致,脉络鲜明,是辽诗中最出色的长篇歌行。原诗虽用契丹文写成,却运用了许多属于汉文化的典故,是古代诗歌中各民族文化互相融合的生动例证。
相形之下,辽诗中汉人的创作成就不大,但也偶有佳作。如赵延寿的《失题》:
黄沙风卷半空抛,云重阴山雪满郊。探水人回称帐就,射雕箭落着弓抄。鸟逢霜果饥还啄,马渡沙河渴自跑。占得高原肥草地,夜深生火折林梢。
写北国景物生活质朴粗豪,很能体现北方民族的本色。
辽诗所存作品虽然不多,但它既表现出契丹人的民族性格及其社会生活状况,又体现出他们逐步接受汉化的过程,具有较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
辽王朝是契丹族领袖耶律阿保机于后梁末帝贞明二年(916)创建的,本名契丹国,至后汉天福十二年(947)改国号为辽。于宋徽宗宣和七年(1125)为金所灭。它在一个很长的时期里统治中国北部地区,以今天的天津市海河、河北霸县、山西雁门关一线为界,与北宋对峙。
契丹族自北魏以来,就在今天的辽河上游一带过着游牧生活。唐代在该地区设置松漠都督府,并任契丹首领为都督。
阿保机本为契丹族迭刺部首领,于十世纪初统一契丹八部,并控制了邻近的女真、金韦等族,终至开国称帝。他任用汉人韩延徽等,改革契丹习俗,建筑城郭,发展农业与商业,创制契丹文字,因而契丹的经济、文化都有了明显的进步;同时也就促使契丹族与汉族较快地融合。因为当时汉族的经济、文化都较作为游牧民族的契丹发达,契丹族吸收汉族的长处以壮大自己乃是很自然的事;当然,汉族人也受到了契丹族的影响。这种趋势在他的后继者秉政时仍继续保持下去。加以辽在五代时疆域迅速扩大,在其统治下的汉人人数也迅速扩展,契丹族接受汉文化的影响就更为广泛、深入。在契丹族中有不少人能以汉文从事写作。本书所说的辽文学,即指以汉文所写的文学作品。至于以契丹语创作的作品,除了个别已译成汉文的以外,限于主客观条件,这里就无法述及了。
辽的文学作品保存下来的很少,属于纯文学范畴的作品更可谓绝无仅有。但也有些文章虽非纯文学性质,却由于感情炽烈,文字凝炼,颇具感染力。例如王鼎的《焚椒录序》:
鼎于咸太之际,方侍禁近,会有懿德皇后之变。一时南北面官①,悉以异说赴权,互为证足。遂使懿德蒙被*丑,不可湔浣。嗟嗟,大墨蔽天,白日不照,其能户说以相白乎?鼎妇乳媪之女蒙哥,为耶律乙辛宠婢,知其奸构最详。而萧司徒复为鼎道其始末,更有加于妪者。
因相与执手叹其冤诬,至为涕**下也。观变以来,忽复数载。顷以待罪可敦城,去乡数千里,视日如岁。触景兴怀,旧感来集。乃直书其事,用俟后之良史。若夫少海翻波,变为险阻,则有司徒公之实录在。 ①辽的百官分为两大系列:“北面”与“南面”。“南北面官”实即百官的总称。
这里所说的,是辽王朝一个重大的政治、宫闱事件。辽道宗的后——懿德皇后(1040—1075)姓萧,小字观音,能诗善书,爱好音乐。权臣耶律乙辛感到皇太子已对他构成严重的威胁,企图通过诬害懿德皇后来打倒太子,就与人合谋,诬告懿德皇后与伶官赵惟一私通。道宗命乙辛与另一权臣张孝杰审理,遂以私通属实定案。结果,道宗赐懿德皇后自尽,惟一灭族。这之后,乙辛又害死了太子(参见《辽史·奸臣传》与《焚椒录》)。王鼎此序写于大安五年(1089)。当时道宗虽已感到乙辛与孝杰是奸臣,并在前几年诛杀了乙辛,将孝杰削爵为民,但懿德皇后却并未平反。他为懿德皇后鸣冤叫屈,也就是对道宗的间接批评,这是相当大胆的行为。洪迈《容斋续笔》二《唐诗无讳避》条:“唐人歌诗,其于先世及当时事,直词咏寄,略无隐避。至宫禁嬖呢,非外间所应知者,皆反覆极言,……今之诗人不敢尔也。”所谓“今之诗人”,指宋代诗人。《焚椒录序》虽不是诗,但于此一宫禁之事也“略无隐避”,“反覆极言”,毫不保留地表现了他对懿德皇后的同情和由这事件所显示出来的政治混浊的不满,他在另一篇文章中还直白地说:“然懿德所以取祸者有三,曰好音乐与能诗善书耳。”(《焚椒录·懿德皇后论》)愤懑之情,跃然纸上。像这样的直言指斥,也是宋的士大夫所“不敢”的。 在这里正可看到辽、宋文学的相异之处。
作者之所以在这事件上流露出强烈的感情,“至为涕**下”,显然与其自己的身世之感有关。他由“侍禁近”而沦落到“待罪可敦城,去乡数千里,视日如岁”,其心情的痛苦可以想见。他与懿德皇后都是在现实的政治生活中遭到重大打击的人,因而同病相怜,不顾君臣之分、男女之别而直抒胸臆。这种率真任情的特点,就是此一作品具有文学感染力的最重要原因。它也同样体现在辽诗中。
辽诗保存下来的也很少,时代最早的当推耶律倍(899—936)的《海上诗》。
耶律倍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长子,本已立为太子。但在阿保机死后,他把帝位让给了自己的弟弟德光;因为他知道太后想立德光为帝。不料耶律德光(即辽太宗)即位后,反而猜疑和排挤他,他很生气;后唐明宗得知此事,遣人来招致,他也就投奔到后唐去了。临走时,他“立木海上”,并刻诗于木:
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辽史·宗室传》)
诗本无题,后人习称为《海上诗》。开头两句的比喻虽显笨拙,但设想奇特,颇能表现兀傲之气、不平之感。
耶律倍作此诗时,下距宋王朝的建立尚有三十余年。宋王朝建立后,宋诗经过一段时期的演变,重理智轻感情的特色愈益明显。这种特色也出现在辽的部分诗篇中。如辽兴宗的《赐耶律仁先诗》、《以司空大师不肯赋诗以诗挑之》、沙门海山的《和兴宗诗》、《天安节题松鹤图》等,就都仅仅是理智的产物。兹引《天安节题松鹤图》为例:
千载鹤栖万岁松,霜翎一点碧枝中。四时有变此无变,愿与吾皇圣寿同。(见《辽东行部志》)
清宁元年(1055)定道宗(1055—1100在位)生日为天安节,诗当作于道宗时。若就技巧说,此诗自然比《海上诗》圆熟;
但它除了显示出作者的善祷善颂以外,在感情上并无可以打动读者的地方,而善祷善颂只不过是理智的运用。这类辽诗的产生,是继承了唐代已经存在的仅仅诉诸理智的诗歌(例如王梵志的作品)的传统,抑或受了宋诗的影响,由于资料不足,目前已难确定。值得注意的是:在辽代,此类诗歌主要用于应酬及阐教说理,在抒情诗中,则仍保持着任情而轻理的倾向。
辽代抒情诗最负盛名的,就是懿德皇后萧观音的《回心院》十首(见《焚椒录》)。从诗篇内容来看,她写此诗时,道宗对她的恩宠已衰,而她却仍渴盼着恢复当日的情爱。
换香枕,一半无云锦。为是秋来转展多,更有双双泪痕渗。换香枕,待君寝。(《回心院》其三)
铺翠被,羞杀鸳鸯对。犹忆当时叫合欢,而今独覆相思块。铺翠被,待君睡。(其四)
叠锦茵,重重空自陈。只愿身当白玉体,不愿伊当薄命人。叠锦茵,待君临。(其六)
爇薰炉,能将孤闷苏。若道妾身多秽贱,自沾御香香彻肤。爇薰炉,待君娱。(其九)
这四首虽都写其对“君”的痴心等待,但重点各有不同。第一首直叙孤栖的悲哀,第二首以今昔对比来表现独处的凄凉,第三首陈述其不愿当薄命人的祈求,第四首则自言美好,渴望与“君”同欢共娱。无论哪一首都充盈着并不掩饰的热烈感情,因而颇具感染力。
从《文选》所收的《怨歌行》(《团扇歌》)直到唐人所作的宫怨诗,写宫中女性对君王的期待或被疏远、遗弃的悲哀的,不一而足,但其感情大抵含而不露,从无如此热烈、鲜明的。以堂堂皇后之尊,竟然写出“香彻肤”、“待君娱”这样的句子,衡以封建礼教,也实在有失体统。所以,这是一组放任感情、违礼背理的诗。就这一点来说,它们是跟耶律倍的《海上诗》相通的。
体现这种特色的诗,还有寺公大师的《醉义歌》。寺公大师的生平不详。耶律楚材《醉义歌序》说他是一时豪俊,贤而能文,尤长于歌诗;又说他的诗旨趣高远,“可与苏、黄并驱争先耳”,则其时代当不至早于苏轼、黄庭坚。否则,称赞前一代的人“可与”后一代“并驱争先”,未免不词。所以,寺公当是懿德皇后的同时人或其后辈(懿德皇后的生年早于黄庭坚而迟于苏轼)。从“大师”的称呼看,他是僧徒。而就《醉义歌》的内容看,他写此诗时尚未出家,由于受到“斥逐”,“病窜”“天涯”已经三年;那么,他原先也是在朝中为官的。
此诗从作者自己被斥逐天涯的悲伤写起,进而宣扬人间万事皆空,只有醉乡才是乐土。
……问君何事从劬劳,此何为卑彼岂高?蜃楼日出寻变灭,云峰风起难坚牢。芥纳须弥亦闲事,谁知大海吞鸿毛?梦里蝴蝶勿云假,庄周觉亦非真者。以指喻指指成虚,马喻马兮马非马。天地犹一马,万物一指同。胡为一指分彼此?胡为一马奔西东?人之富贵我富贵,我之贫困非予穷。三界唯心更无物,世中物我成融通。君不见千年之松化仙客,节妇登山身变石?木魂石质既我同,有情于我何瑕隙?自料吾身非我身,电光兴废重相隔。农丈人,千头万绪几时休?举觞酩酊忘形迹!
这一连串铺叙物我齐一、三界唯心的句子,看似说理,实则表现了一种急欲摆脱悲伤、求得自我安慰的感情。这些句子之间存在明显的逻辑混乱。物我齐一是庄子的齐物论,它虽否定了此物与彼物的区别和界限,但物仍是真实的存在而非心的幻影。三界唯心则是佛家的学说,它把物仅仅作为心的派生物。二者本是相互矛盾的。但诗人却把它们揉合在一起,热烈地堆砌有关的观念和事例,而不问其是否彼此排斥。这说明诗人只是渴求解脱,至于用来解脱的武器到底是庄子的齐物论抑或佛家的唯心说,他都无所谓。而更有意思的是,在上引的那段文字之前,他已经说过:“争如终日且开樽,驾酒乘杯醉乡里。醉中佳趣欲告君,至乐无形难说似。……一杯愁思初消铄,两盏迷魂成勿药。尔后连浇三五卮,千愁万恨风蓬落。胸中渐得春气和,腮边不觉衰颜却。四时为驭驰太虚,二曜为轮辗空廓。须臾纵辔入无何,自然汝我融真乐。”
那段文字的结句,则又是“千头万绪几时休,举觞酩酊忘形迹”。可见真能为他解忧而带来至乐的却是醉酒,那一连串宣扬物我齐一、三界唯心的句子,不过是醉酒后的感情宣泄罢了,何尝是什么理论阐述?这首诗所显示的,是一个陷在痛苦里而力图摆脱、并藉助于醉酒和某些理论在幻觉里寻求快乐的灵魂。这同样是一篇任情之作。由于这种强烈感情是与诗人对现实生活的详赡描写、丰富的想象、思想史上大量材料的自由驱使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形成了磅礴的气势和纵横自如的结构,从中可以看出辽代诗歌的进一步发展。
需要说明的是:此诗原是以契丹语创作的,后由耶律楚材译为汉文,收入《湛然居士文集》。上文所引,即以耶律楚材的译文为依据。
与寺公大师同时(或较其稍后)的辽诗人,尚有王枢。枢字子慎,良乡人,为辽末进士,辽亡后曾仕金,直史馆。所作诗今仅存一首,见于《中州集》的《三河道中》:
十载归来对故山,山光依旧白云闲。不须更读元通偈,始信人间是梦间。
作此诗时,辽亡已经十年,他又回到了故乡,山光依旧,白云也仍如旧时地悠闲飘浮,但人间却已经历了一个王朝灭亡、一个王朝兴起的大事变。他实际上是以自然界的永恒(“依旧”)和宁静(“闲”),与人世的短促、烦扰相对照,由此引出人间如梦的结论,感情朴素而深沉。
总之,从辽初到辽末的诗歌来看,一方面是诗歌技巧在不断提高,诗歌艺术在不断成熟,另一方面是任情的特点在继续发挥作用,而不是如宋诗似地基本上走向重理的道路。这就使辽代诗歌具有自己的成就,并对金代文学产生重要的影响。
契丹族所建立的辽朝于公元1125年亡国后,一部分契丹人跟随耶律大石西迁,在中亚地区建立了西辽王朝(穆斯林和西方史籍称之为“哈剌契丹”)。西辽最终灭亡于公元1211年,此后中亚地区遂纳入蒙古帝国的统治范围。一般认为,在西辽亡国之后,中亚地区的契丹人可能就逐渐融合于回鹘和蒙古族之中了。
西迁中亚的契丹人毕竟只是少数,大部分契丹遗民在辽朝亡国后成为金朝的臣民。在女真人建国之初陆续归附金朝的契丹人,被编为契丹猛安谋克,他们中的一部分后来南迁中原,到了金代中后期逐渐汉化,及至元代已被视为汉人。[1]这些契丹人虽然早已融入汉族,但今天也不是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陈述先生指出,天津宝坻县有耶律各庄,至今村人多刘姓,而契丹耶律氏自辽金以来译汉姓为刘,故耶律各庄刘姓人家的先世当为契丹人。又宝坻县有达子庄、达子屯、哈喇庄,蓟县有黑家庄、科科庄、野王庄、律家庄,滦县有野里庄;从地名来看,这些村庄的居民都有可能是契丹人的后裔。[2]
金朝治下的契丹人多数仍旧生活在长城以北地区,他们大致分为两个部分:(1)没有南迁的契丹猛安谋克,主要分布在西京路和北京路境内;(2)没有编为猛安谋克的那部分契丹人,主要分布在金朝北境和西北边境,他们仍保持着传统的游牧生活方式,当时被称为“乣人”或“乣户”。本世纪以来民族史学界对契丹遗裔的探索主要包括两个方向,一是达斡尔族的族源问题,一是云南契丹后裔问题,这两个问题实际上主要就涉及到金代长城以北的契丹人。
(一)达斡尔族的族源问题
达斡尔旧作达呼尔。1952年8月,黑龙江省人民政府应达呼尔人的要求成立了龙江县达呼尔族自治区,而当时达呼尔人还未被中央政府正式承认为一个单一民族。为了确定达呼尔人的民族成份,1953年8月,中央民族学院派遣由傅乐焕、林耀华等人组成的一个调查组赴黑龙江和内蒙古的达呼尔人居住区进行民族识别工作,由此引起了关于达呼尔族族源问题的讨论。
有关达呼尔人族源问题的分歧由来已久。达呼尔人追述本族历史只能上溯到清朝初年,对于更早的历史是不清楚的。所以自清朝以来对达呼尔人的族属就有契丹、蒙古、室韦、索伦等各种不同的说法,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契丹后裔说和蒙古分支说。
契丹后裔说始于乾隆时期,在乾隆钦定的《八旗姓氏通谱》和《辽史语解》中,最早提出“达呼尔”是契丹古八部部落联盟大贺氏的译音,此后的清代官书多因袭此说。据说清政府还曾经两次派员去达呼尔地区调查其族源问题,第一次是在同治十年(1871年),被调查的达呼尔人自称是女真后裔,但清廷不肯轻信。于是又在光绪六年(1880年)第二次派人调查,调查结果为契丹后裔。[3]另外日本学者鸟居龙藏也主张达呼尔即契丹大贺氏、达呼尔族即契丹人的后裔,但他除了因循清人发明的对音之外,并没有举出什么新的证据。[4]
蒙古分支说盛行于民国时期。此说的主要依据是达斡尔语与蒙古语具有很多的相近成分,尤其是《蒙古秘史》中的某些古蒙古语词汇,虽然在现代蒙古语中业已消失,但却在达斡尔语中保留了下来。1930年,达呼尔人阿勒坦噶塔在他所著的《达斡尔蒙古考》一书中,提出达呼尔是塔塔尔部的后裔。此书问世后在达呼尔人中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达斡尔蒙古”说盛行一时,直到五十年代仍有许多达呼尔人自认是蒙古族。应当说明,“达斡尔蒙古”说的产生是有其特殊的历史背景的。满清时期,达呼尔人被编入八旗,称为“新满洲”,享有优越的政治社会地位。辛亥革命后,他们失去了政治上的依托,在当时“五族共和”的口号下,一些达呼尔知识分子为了依附于一个大族,遂竭力主张蒙古分支说。
由五十年代的民族识别工作而引起的有关达呼尔族源问题的讨论,主要有两种意见。一种意见以傅乐焕先生为代表,他在为此次民族识别工作撰写的调查报告《关于达呼尔的民族成份识别问题》一文中,对于达呼尔的族源问题采取了比较慎重的态度。他认为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还不能对达呼尔的族源问题下一定论,契丹后裔说和蒙古分支说都缺乏足够的证据。另一种意见以陈述先生为代表,他先后发表《关于达呼尔的来源》、[5]《大辽瓦解以后的契丹人》、[6]《试论达斡尔族的族源问题》[7]三文,力主达斡尔族为契丹人后裔。
综合陈述先生的意见,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理由:
(1)达斡尔人关于本族北迁的传说与契丹人北迁的史实相吻合。有关记载表明,达斡尔人在十七世纪以前居住在黑龙江和精奇里江河谷地带,清朝初年才南迁到嫩江流域。在达斡尔人中有一种传说,谓其先人是辽末金初从西剌木伦(潢河)、哈剌木伦(黑河)北迁到黑龙江、精奇里江流域的。而根据元许谦《总管黑军石抹公行状》[8]和黄 《沿海上副万户石抹公神道碑》[9]的记载,在辽亡以后,曾有一部以迪烈乣人库烈儿为首的契丹遗民向北迁徙,至今在黑龙江根河以北仍有库烈儿温都儿(库烈儿山)这样的地名。
(2)达斡尔人名与契丹人名相同。1953年,中央民院调查组在达斡尔地区听到这样一种传说:过去曾有人见过“辽时帐本”,其中记载的契丹字人名用语与达斡尔人名用语相同;同年呼纳盟统战部提供的材料也有类似说法。[10]另外辽代契丹人名如脱罗华察儿、明里帖木儿等,就正与达斡尔人名相同。
(3)达斡尔语言和歌谣反映了金代契丹人的史实。金代的部分契丹人分布在北境和西北边境,为金人驻守界壕和边堡。而达斡尔语中的“乌尔库”即指边堡,在区别氏族地望的时候,往往称某某“斡尔阔”(乌尔库),这是因为契丹人为金廷守边的时候,习惯于用各段边堡的名称来区分彼此的地域和氏族。又达斡尔人叙说本族史事的歌谣云:“边壕古迹兮,吾汗所遗留;泰州原野兮,吾之牧养场。”[11] 歌中所唱的边壕,就是指金朝的界壕。
(4)达斡尔的族称可能源自契丹世居之地的塔兀儿河。陈述先生认为,清人提出的达呼尔即契丹大贺氏的对音的说法并没有什么根据;辽金时的泰州是契丹人的聚居之地,辽代泰州境内有达鲁河,元朝称讨浯儿河(塔兀儿河),达斡尔的族称可能即源于此。
(5)达斡尔族的风俗习惯与契丹人有许多相同之处。如达斡尔人的服色、烧饭、骨卜、求雨仪式、打毬、角抵、吹布楞、穿冰钩鱼等等习俗,都可以从契丹人的习俗中找到根据。
近几十年来,陈述先生的上述观点得到了比较广泛的响应,七十年代以后,一些中外学者试图以达斡尔语对契丹语言文字的因袭成分来进一步证实这两个民族之间的渊源关系。匈牙利蒙古学家卡拉·捷尔吉指出,契丹人称铁为“曷术”,在今天中国北方各民族的语言中,只有达斡尔语的“铁”字才保留了这个读音。[12]沈汇先生认为,达斡尔语与契丹语之间可能有比蒙古语更为接近的亲缘关系。他举出一个例子说:辽代契丹人耶律白,字习捻,“习捻”一词仍保留在今天的达斡尔语中,意为孝服;“这个例子使我们感觉兴趣的,不是侥幸发现一个被遗忘的契丹语词,而是这个词能使我们从语言、风俗文化的历史中将达斡尔族与其先民契丹人联系起来”。[13]刘凤翥教授在将11个契丹小字的音义与达斡尔语进行比较研究之后指出,达斡尔语对于契丹语肯定存在因袭关系,并称“语言的因袭必包含着民族成分的继承”。[14]
不过,直到今天为止,还不能说达斡尔族为契丹苗裔的观点已经成为一种学术定论,在八十年代中期出版的民族问题五种丛书中,就依然是两种观点并存:《达斡尔族社会历史调查》不主一说,认为这仍是一个有待研究的问题;[15]而《达斡尔族简史》则持契丹遗裔说。[16]近年仍有人撰文就这个问题进行争论,但论战双方提供的论据均没有超出傅乐焕和陈述先生所论述的范围。[17]
由于历史记载的缺乏,目前对达斡尔族族源的推测只能主要依赖于历史传说,自然很难得出一个确信无疑的结论。持契丹遗裔说者虽然指出达斡尔人在语言、民俗等方面与契丹人有不少相同之处,但我们知道,在历史上东胡系的各个民族之间都可以找到一些彼此间的共同点。要想彻底弄清达斡尔族的族源问题,应该寄希望于新的文献和考古材料的发现对达斡尔人十七世纪以前的历史空白的填补。
(二)云南契丹后裔问题
云南契丹后裔虽已不是什么新的发现,但直到近年才有人对此进行系统的调查和研究,并由此引起学术界的广泛关注。
1950年,云南潞西县勐板土司蒋家杰曾向云南民委反映滇西契丹后裔的情况,但未受到重视。1956年,陈述先生根据中央民院研究部蒋家骅(蒋家杰胞弟)提供的线索,在《大辽瓦解以后的契丹人》一文中指出:“现在云南龙陵有一部分蒋姓,根据他们的家谱记载,先世耶律氏,显然是从军著籍云南的。”可惜这个信息也未能引起史学界的注意。三十多年后,由内蒙古社科院民族研究所的达斡尔族学者孟志东(莫日根迪)和云南民族学研究者杨毓骧等人组成的一个联合调查组,于1990至1992年先后两次深入滇西地区,对云南契丹后裔进行了全面系统的调查和研究,取得数十万字包括族谱、碑刻在内的各种资料,孟志东的《云南契丹后裔研究》一书,[18]就是上述调查工作的一个总结性报告。另外,在此期间,内蒙古大学蒙古语文研究所陈乃雄教授曾专程赴云南施甸对契丹后裔的语言及有关契丹小字的石刻材料进行考察,中国科学院遗传研究所和云南省计划生育科学技术研究所的几位学者检验了施甸县契丹后裔的遗传基因,黑龙江省文物考古工作者干志耿、叶启晓也曾前往滇西进行契丹后裔的民族历史调查。我们今天能够对云南契丹后裔的情况有比较深入的了解,首先应该感谢他们所做出的巨大努力。
孟志东等人的调查结果表明,目前云南契丹后裔约有15万人,主要分布在保山、临沧地区和德宏、大理、西双版纳等州,其中保山地区施甸县是契丹后裔最集中的聚居地。他们今天自报的民族很不一致,计有汉、布朗、彝、佤、德昂、基诺、傣、景颇等八个民族,同时他们一般又自称为“本人”或“本族”(意即本地土著民族)。
关于云南契丹后裔的来源,是首先需要做出解释的一个问题。根据《元史》卷一四九《耶律秃花传》、卷一五○《耶律阿海传》和《矩庵集》卷九《耶律濮国威愍公墓志铭》的记载,元世祖至元间,管军万户耶律忙古带率领一支契丹军队远征云南,后迁大理金齿等处宣慰使都元帅,长期驻守于云南。目前人们一致认为,今天滇西的契丹后裔便是这支契丹军队落籍云南的结果。
近年来对云南契丹后裔从各个角度进行的综合考察,基本上证实了其族源的真实性。调查者们主要提供了以下三个方面的证据。
(1)族谱资料等
云南契丹后裔保存着丰富的族谱资料,其中如《勐板蒋氏家谱》即明确记载他们的先世是契丹耶律氏。明代所修《施甸长官司族谱》,卷首有一幅青牛白马图,[19]并附诗一首,诗曰:“辽之先祖始炎帝,审吉契丹大辽皇;白马土河乘男到,青牛潢河驾女来。一世先祖木叶山,八部后代徙潢河;南征钦授位金马,北战皇封云朝臣。姓奉堂前名作姓,耶律始祖阿保机;金齿宣抚抚政史,石甸(即施甸)世袭长官司。……”这首诗明确叙述了施甸土司的族源以及他们与耶律忙古带的关系。
据族谱记载,大概在元明之际,云南契丹后裔改耶律为阿氏,据说是取自辽太祖阿保机名字的第一个字;后又先后改为莽氏、蒋氏。今天的滇西契丹后裔主要冠以阿、莽、蒋、杨、李、赵、郭、何、茶等姓氏。为了与其他民族相区别,他们以“阿莽蒋”、“阿莽杨”、“阿莽李”等等相称。座落在施甸县由旺镇木瓜榔村的蒋家宗祠,建于光绪年间,祠堂正门刻有一副楹联,上联为“耶律庭前千株树”,下联为“莽蒋祠内一堂春”。在一些蒋姓契丹后裔家中供设的祖宗牌位,均贴有“耶律庭前千株茂、阿莽蒋氏一堂春”的对联。这表明他们对契丹具有较强的民族认同感。
清末以迄民国,滇西地区存在契丹遗裔至少在当地似乎已是公认的事实。抗战期间,第11集团军某师长为龙陵蒋氏祠堂题写过一副楹联,上联是“溯族源出自古代契丹”,下联是“考姓氏却为耶律后裔”。又当时在云南省府供职的蒋宗旦,在视察龙陵时应邀题联,上联为“契丹古族汉化久”,下联为“岂知遗裔此间多”。[20]
(2)语言
孟志东、陈乃雄两位学者试图将云南契丹后裔的语言(本语)与被认为源出契丹的达斡尔族的语言以及蒙古语进行比较研究,以证实其中的契丹语遗存。孟志东在这方面独具优势,因为他是达斡尔族人,同时又懂蒙语。他的研究结果表明,虽然生活在坝区的本人语言汉化程度较高,但生活在山区的本人,其基本词汇与达斡尔语和蒙古语有某些相近成分。陈乃雄教授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根据他对1326个山区本语语词的分析结果,发现其中有一百多个词似乎与达斡尔语和蒙古语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21]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孟志东自己也承认,本语中与达斡尔语和蒙古语相似的那些词,一般也与布朗语相似,而布朗族是与云南契丹后裔长期杂居的一个主要民族,所以对这个问题的结论不可造次。与陈乃雄教授同赴施甸进行契丹后裔语言文字调查的蒙古族学者那顺乌日图提出了一个值得重视的意见,他认为对本语的比较研究还需要更加广泛和深入,所谓广泛,是指不仅把它同蒙古语族语言进行比较,还应同阿尔泰语系的其它语言进行比较,同当地各民族语言如布朗语、佤语、德昂语甚至当地汉语土语进行比较;所谓深入,就是不仅要对词汇进行比较,还应对有关各语言的语音、语法系统进行比较。[22]
(3)文字
1990至1992年,云南契丹后裔调查组从施甸等地明清时代的碑刻中发现了21个契丹小字,其中时间最晚的一方墓石立于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孟志东和杨毓骧分别对这些契丹小字做了考释。[23]闻讯前往考察的契丹小字研究专家陈乃雄教授认定这一发现是完全可靠的,并将施甸县长官司发现的阿苏鲁墓石上的两个契丹小字“穴”释读为“太守”或“有司”,正与阿苏鲁曾任长官司正长官的经历相吻合。[24]其后另一位契丹小字研究专家刘凤翥教授在为《云南契丹后裔研究》一书所作的序中也对这些契丹小字予以充分的肯定。过去人们普遍认为契丹小字的使用下限是在西辽,而出土的契丹小字碑刻时间最晚者为金代中期,出土地点则仅限于内蒙古、辽宁、河北等北方省区,所以此次在云南发现晚至十九世纪中叶的契丹小字,确实令研究者们兴奋不已,被认为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此外还值得一提的是,为了用人类遗传学的手段探索本人的族源,1994年1月,中国科学院遗传研究所郝露萍等三位学者会同云南省计划生育科学技术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调查了施甸县木老元乡哈寨村104名本人的四个红细胞血型系统分布,并将其基因频率与九个南方少数民族及包括达斡尔族在内的八个北方人群进行遗传距离和聚类分析。结果表明,“本人”与几个南方少数民族遗传距离较近,并最先聚合,而与几个北方少数民族及黑龙江汉族的遗传距离较远。但郝露萍等人认为,这个结果并不能否定本人源出于契丹,因为本人之间历来互不通婚,而只与当地其他民族婚媾,所以他们的契丹血统势必已经变得十分微弱。[25]这个解释是合乎情理的。由此我们可以断言,今天的云南契丹后裔从血统上来说早已不是一个单一的民族,早已被南方民族所同化,有人说他们的体形还保留着北方民族的特征,与当地民族有显著区别等等,[26]大概是一种想当然的说法吧。
综观上述调查研究结果,我觉得有两个问题需要指出。
第一,施甸等地发现的契丹小字,被认为是确定云南契丹后裔族属的最有力证据,但实际上它却是最成问题的。据我初步研究的结果,这所谓的21个契丹小字,恐怕没有一个能够成立。
这些“契丹小字”最初是这样被发现的:调查者们将他们取得的碑铭拓片上凡是不认识或不理解的字都拿去与《契丹小字研究》[27]所列出的原字相对照,只要能够找到相似的字形,即被认定为契丹小字,然后对其字义加以附会解说。在已认定的21个“契丹小字”之外,还有3个不认识的字,因为在《契丹小字研究》一书中找不到相似的字形,才未作结论,但怀疑它们也是契丹小字。[28]
这21个“契丹小字”之所以被误认,大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属于堪舆家言,因今人不理解而误认为契丹小字。如孟志东编号为①、②的“穴”,见于阿苏鲁墓石,石上共刻有以下三行文字:[29]
甲山庚向穴
皇清待赠 孝友和平 阿苏鲁千秋之 墓基
一世祖讳
道光癸卯年十二月初四 日蒋姓子孙重修
左侧第一行小字“甲山庚向穴”是用于标记此墓的形势格局的,龙(即山)、向、穴、砂、水是堪舆家所谓的地理五要素,穴指土中气脉凝聚处,“”是一个符号,用以表示此穴的形态。如果说“穴”是代表阿苏鲁官衔的契丹小字,怎么会附在“甲山庚向”之后呢?又如编号为③、④的“丙—”,见于施甸县长官司的一段残碑,左侧第一行为“卯龙入首甲山庚向丙— ”(以下残缺),这也是一句典型的堪舆家言,全句当为“卯龙入首甲山庚向丙□分金”(“丙”字后面应该是十二地支中的某一个字,而“—”则显然是一个残字),山、向只能表明大的方位,墓穴的具体朝向要用堪舆家的罗盘来确定,罗盘上的准确定位称为“分金”。《云南契丹后裔研究》附录的《蒋德昌墓志》中就有“用丁山癸向丙午分金名焉”这样的话。据我看来,在21个“契丹小字”中,大部分都与堪舆有关。
另外一种情况是因为不认识碑刻中的异体字而误认为契丹小字。如编号为⑧的“凢”,见于《保阿墓志》:“今合族公议,凢在族党嫡孙,悉皆后裔。”文中的“凢”即“凡”字的异体,梅膺祚《字汇》几部:“凡,俗作凢。”又如编号为⑥的“ ”,见于《蒋德昌墓志》:“苍龙入海,金羊 癸甲之灵。”“ ”即“收”字,此乃碑版中常见的异体字。这句话也是堪舆家言,清尹有本注《催官篇》卷四云:“右旋龙必自艮丑癸子壬亥逆行,俱属癸水,生卯旺亥库未,此金羊收癸甲之灵也。”[30]
总之,云南发现的所谓契丹小字均属误解。试想,在契丹文字已经消亡六七百年之后的十九世纪,在通篇用汉字写成的碑文中,怎么会夹杂一两个契丹字呢?这实在可以说是异想天开了。我准备在另外一篇文章中专门讨论这个问题,在此只举例说明如上。
第二,孟志东在《云南契丹后裔研究》一书中对云南契丹后裔的世系做了详细考证,将阿莽蒋一支的世系追溯至东丹王耶律倍和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这里面存在着不少纰漏。
根据现存的族谱和碑刻资料来看,阿莽蒋的谱系只能上溯到元末明初的阿苏鲁,而《元史》记载的忙古带后裔又只到其子火你赤为止,作者将阿苏鲁推定为火你赤之孙,即缺乏可信的依据。又据《元史》记载,忙古带曾祖耶律秃花金末降于蒙古,秃花父脱迭儿仕金为尚书奏事官,祖撒八儿为金桓州尹,而《辽史》、《金史》中有一位辽末曾使金议和的契丹人突迭,于是作者便毫无根据地认为秃花父脱迭儿就是突迭。试想,辽末金初的突迭怎么可能会是金末元初的秃花之父?更使人不解的是,辽金文献中对突迭的身世本无任何记载,而作者却无端地认定他是阿撒之子。让我们看看作者的推理过程:《金史·太宗纪》有这样一条记载:“天会九年,……和州回鹘执耶律大石之党撒八、迪里、突迭来献。”作者据此推论说,这里提到的撒八就是脱迭儿之父撒八儿,因为撒八、突迭既然同随耶律大石北走,必是父子;其次,撒八亦即耶律淳之子阿撒(奇怪的是,撒八和阿撒这两个人名怎么能划等号?),理由是耶律淳擅立遭到天祚帝斥责,故其子、孙随大石北走顺理成章。这段考证煞费周章,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和阿撒之父、辽宗室耶律淳拉上关系。这样的考证不禁令人感到惊讶。
尽管从本人的血统中找不到与北方民族之间的亲缘关系,尽管可以肯定在云南发现的契丹小字纯属误解,尽管对阿莽蒋的世系考证不可信据,但我并不否认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在今天的云南确实生活着一部分契丹人的后裔,他们的祖先是元朝南征的一支契丹军队。
契丹族消失以后,其实还是有契丹后裔存在的,他们除了融合到了蒙古,还融合到了汉人以及其他各族中,现在的云南应该就是有契丹人的。契丹人是因为国家要灭了他们的姓氏,因此他们只好都躲了起来,后来便在躲藏的地方生活了。那时候是没有身份证的,因此从哪里来,做过什么便也没有人知道,最后契丹人就融合到了五十六个民族里面去了。
916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正式建国,成为辽政权的创始人,国号“契丹”,定都临潢府。后来,又在辽和契丹国号之中摇摆不定。辽国雄踞中国北方,产生深远影响,中亚、西亚与东欧等地区更将辽朝视为中国的代表称谓。直到今日,俄罗斯民族的语言和文字当中,也依旧以契丹作为中国的称呼,但是这样的大帝国,1125年为金国所灭。
不过据史学界一致认为,通过上古基因的反复验证,普遍认为居住在东北的达斡尔族可能是契丹族的后裔,但这个基因鉴定是如何鉴定的,那就不太清楚了。达斡尔的意思是“原来的地方”,也就是故乡。也有人在云南的施甸县发现契丹族的蛛丝马迹,可能那里的村民是契丹族的后代,不过通过上古基因鉴定,还是达斡尔族跟契丹族的基因最接近。
作为历史上悍勇且聪慧的民族,契丹文化的消失确实令人感到遗憾。契丹祖先虽已离去千年,但通过如今呈现于世人面前的珍贵文物,这让我们窥见契丹王朝的盛世与强大。
契丹族为何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如今的民族中,是否存在契丹的后裔呢?
本文2023-09-27 13:21:18发表“资讯”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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