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剪纸文化~!(急急急)
剪纸是中国最为流行的民间艺术之一,根据考古其历史可追溯到公元六世纪,但人们认为它的实际开始时间比这还要早几百年。剪纸常用于宗教仪式,装饰和造型艺术等方面。
在过去,人们经常用纸做成形态各异的物像和人像,与死者一起下葬或葬礼上燃烧,这一习俗在中国境外有时仍可见到。剪纸艺术一般都有象征意义,也是这种仪式的一部分;此外剪纸还被用作祭祀祖先和神仙所用供品的装饰物。
大约因其材料易得、成本低廉、效果立见、适应面广而普遍受欢迎;更因它最适合农村妇女闲暇制作,既可作实用物,又可美化生活。全国各地都能见到剪纸,甚至形成了不同地方风格流派。剪纸不仅表现了群众的审美爱好,并含蕴着民族的社会深层心理,也是中国最具特色的民艺之一,其造型特点尤其值得研究。
现在,剪纸更多地是用于装饰。剪纸可用于点缀墙壁、门窗、房柱、镜子、灯和灯笼等,也可为礼品作点缀之用,甚至剪纸本身也可作为礼物赠送他人。人们以前还常把剪纸作绣花和喷漆艺术的模型。
剪纸不是用机器而是由手工做成的,常用的方法有两种:剪刀剪和刀剪。顾名思义,剪刀剪是借助于剪刀,剪完后再把几张(一般不超过8 张)剪纸粘贴起来,最后再用锋利的剪刀对图案进行加工。刀剪则是先把纸张折成数叠,放在由灰和动物脂肪组成的松软的混合体上,然后用小刀慢慢刻划。剪纸艺人一般是竖直握刀,根据一定的模型将纸加工成所要的图案。和剪刀相比,刀剪的一个优势就是一次可以加工成多个剪纸图案。
在农村,剪纸通常是由妇女、姑娘们来做。在过去,这可是每个女孩所必须掌握的手工艺术,并且还被人们来品评新娘的一个标准。而职业的剪纸艺人则常常是男人,因为只有男人才能在作坊里一起劳作并挣工钱。
历史
据考证,从商代始(公元前1600—1100年)就有人用金银箔、皮革或丝织品进行镂空刻花制作装饰品。1950一1952年在河南辉县固围村战国遗址的发掘中,发现了用银箔镂空刻花的弧形装饰物。这些用银箔镂空而成的装饰物,虽然不能说就是剪纸,但在刻制技术和艺术风格上,可以说是已经形成了剪纸艺术的前身。
西汉时,人们用麻纤维造纸,传说汉武帝的宠妃李氏去世后,帝思念不已,卧不安寝,食不甘味,于是请术士用麻纸剪了李妃的影象为其招魂,这大概是最早的剪纸。公元105年,蔡伦改进和推广前人的经验开始大量造纸,这种镂花形式因找到了更易普及的材料从而诞生了剪纸艺术,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用纸剪成美丽的图案花纹,目前最早发现而且有据可查的是新疆吐鲁番火焰山附近,先后出土了五幅南北朝团花剪纸:对马团花;对猴团花;金银花团花;菊花团花;八用形团花。
唐代已将剪纸图案应用于其它工艺方面。自汉至唐出现了一种金银镶嵌技术工艺,是将刻镂的金银箔粘贴在漆器或铜镜的背面,经填漆磨干,在漆地上显出金光灿烂的花纹。
唐宋时期,流行“镂金作胜”的风俗。“胜”,就是用纸或金银箔、丝帛剪刻而成的花样,剪成套方几何形者,称为“方胜”;剪成花草形者,称为“华胜”,剪成人形者,就称之为“人胜”。南朝梁宗懔在《荆楚岁时记》中记载:“正月七日为人日,(《东方朔传·岁时节》:天地初开,一日鸡,二日狗,三日猪,四日羊,五日牛,六日马,七日人,八日谷。其日晴所主之物盛,阴则灾。 八日之中,尤以人日为重,又称“人胜节”)以七种菜为羹;剪彩为人,或镂金箔为人,以贴屏风,亦戴之于头鬓;又造华胜以相遗。”
唐代大诗人杜甫以《人日》为题作诗:“此日此时人共得,一谈一笑俗相看。尊前柏叶休随酒,胜里金花巧耐寒。”另一位唐代著名诗人李商隐也作有《人日》诗,诗中说:“镂金作胜传荆俗,剪彩为人起晋风。”六十年代在新疆出土的文物中,还有一件唐代的人胜剪纸,七个女子人形排列成行,此胜用于围饰发髻。
在日本的正仓院,保藏有两枚唐代华胜,据日本齐衡三年(公元856年)《杂财物实录》载:“人胜二枚……天平宝字元年闰八月二十四日献物”,日本天平宝字元年即为唐代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其中一枚为罗地金箔字,上面剪祝颂吉语:“令节佳辰,福庆惟新,曼和万载,寿保千春。”另一枚则用金箔刻了复杂的边饰,并饰以红绿罗的花叶,中心是一儿童在竹林下戏犬。
当时,还流行着一种用双丝绢帛剪成的小幡,叫做春幡, 或称幡胜、春胜,在立春那天,作为节日礼物,或簪于头上,或挂在柳枝上,亦或贴于屏风。崔道融所留传的诗中,有这样的词句:“欲剪宜春字,春寒人剪刀”,这里所讲的“宜春帖子”,也就是现在人们所熟悉的“剪纸艺术作品”。李商隐在《骄儿诗》中写:“请爷书春胜,春胜宜春日。”意为骄儿衮师请父亲在剪彩制成的春幡上写“宜春”二字。因为立春之日为春天的首日,象征万物复苏欣欣向荣,所以唐宋时期,人日剪彩这一民俗活动渐渐集中到立春这天,人们剪制各种幡胜、春幡、春燕、春蝶等等,作为节日礼物。皇帝在这一天也接见群臣,并分别赐以金银幡胜或者罗幡胜。段成式《酉阳杂俎》说:“立春日,士大夫之家,剪纸为小蟠,或悬于佳人之首,或缀于花下,又剪为春蝶,春胜以戏之。
宋代关于剪纸的记载就很多了。在南宋时期,已出现了以剪纸为职业的艺人,有的善剪“诸家书字”,有的专剪“诸色花样”。有的将剪纸作为礼品的点缀,有的贴在窗上,有的装饰灯彩,还有的剪成所谓“龙虎”之类。这时,皮影盛行,雕镂皮影的材料,除了动物的皮外,也有用厚纸制作的。周密《志雅堂杂钞》载:当时京城沛梁“向旧天都街,有剪诸色花样者,极精妙,随所欲而成。又中瓦有余敬之者,每剪诸家书字皆专门。其后,忽有少年能于袖中剪字及花朵之类。更精于二人,于是独擅一时之誉。”即是“开封”府,“剪花样”指的自然是“剪纸”。
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在一首“菩萨蛮”中写道:“烛底凤钗明,钗头人胜轻。”有一种鸟,因头项长有金**大羽冠很像插着一枝幡胜,而被命名为戴胜鸟,韦应物《听莺曲》中“伯劳飞过声局促,戴胜下时桑田绿”,胜成为春归大地的象征。
宋代陈元靓《岁时广记》载:“元旦以鸦青纸或青绢剪四十九幡,围一大幡,或以家长年龄载之,或贴于门媚。
宋代剪纸用于工艺装饰的一个重要创造,是吉州窑的瓷器,产品有茶盏和花瓶等,图案题材很多,有凤凰、梅花、枇杷和吉祥文字等,造型生动、活泼,它是作者在施釉过程中,贴上剪纸,入窑烧制而成的。
现代民间蓝印花布,是用镂花纸板刮浆后仿染而呈现花纹的,这种印染工艺宋代已很普遍,山西省出土的南宋印花布便是一例。
明清人的笔记和地方志中也有记载剪纸名家的。如《苏州府志》载:“赵萼,嘉靖中制夹纱灯,以料纸刻成花竹禽鸟之状,随轻浓晕色。溶蜡涂染,用轻绡夹之。映日则光明莹彻,芬菲翔舞,恍在轻烟之中,与真者莫辨。” 明代的夹纱灯是很有名的。它是将剪纸夹在纱中。用烛光映出花纹,这是剪纸在日常生活中的又一应用,现在人们叫它“走马灯”。
《严州建德县志》载:“林文耀,字纲斋,幼即工书,中年失明,乃剪纸为字,势飞动若龙蛇,点画不差毫发。室人装潢成轴,……人称之日“林剪。”《保定府志》载:“名女,张蔡公之女也。有巧思,与人接谈,袖中细剪春花秋菊、细草垂杨.罔不入神;其剪制香奁,绝巧夺目,得之者珍藏焉。
清代陈云伯《画林新咏》说:“剪画,南宋时有人能于袖中剪字,与古人名迹无异。近年扬州包钧最工此,尤之山水、人物、花鸟、草虫,无不入妙。”并有诗曰:“剪画聪明胜剪书,飞翔花鸟泳濒鱼;任他二月春风好,剪出垂杨恐不如。”清康熙时,有位宫廷画家邹元斗,画有一幅祝福新年伊始的风俗画《岁朝图轴》画的上端绘有垂挂着的五枚彩色剪纸“门笼”。门笺的形式即是由春幡演变而来。
在清代,因满族人有剪纸的习俗,致使剪纸进入宫廷。在故宫,历代皇帝举行婚礼作洞房的神宁宫,墙壁按满族习俗裱纸,四角贴着黑色的双喜字剪纸角花,顶棚中心贴着龙凤团花的黑色剪纸;在宫殿两旁的过道壁上也贴有角花。据说有人用纸剪成有鹿、鹤、松的“六合春”图案,加以彩绘,贴于朝服上,连西太后都以为是绣出来的。
可以说剪纸艺术自诞生以来,就没有中断过。她流传面之广、数量之大、样式之多、基础之深比任何一种艺术都更加突出。在各种民俗活动中,她无时不在、无处不有,附丽于生活,充实了生活,以她特有的方式默默地唤起人们对生命的追求,对生活的信念,对国富民康的企盼;她将人们平凡的生活点缀得如此瑰丽多姿,充分寄托和体现了我们中华民族对真善美的追求和向往;她为满足人们更高的社会性的精神需要而茁壮成长。
如今,剪纸的天地更为广阔了,它早已走出了庄户人的小院,走入现代设计的广阔天地,在产品包装设计、商标广告、室内装演、服装设计、书籍装帧、邮票设计、报刊题花、连环画、舞台美术、动画、影视等各个方面都有她的清影;她也走向世界,名扬四海,成为全人类的文化财富与艺术瑰宝。随着历史的进程,许多民族的、传统的东西被渐渐淡化、湮没了。然而,真正文明的标志应是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并存,共同发展。愿这棵古老的艺术之树常绿常新。
剪纸的表现方法
剪纸的表现方法很多,这里重点归纳为单色和彩色两种,单色剪纸又分:
1、阳刻剪纸,通常是采用红纸黑纸或其它颜色的材料剪刻出来的单色剪纸作品。阳刻剪纸的特征是保留原稿的轮廓线,剪去轮廓线以外的空白部分。它的每一条线都是互相连接的,牵一发将动全身。
2、阴刻剪纸,阴刻剪纸的特点与阳刻剪纸恰恰相反,就是刻去原稿的轮廓线,保留轮廓线以外的部分。所以阴刻剪纸的特征是它的线条不一定是互连的,而作品的整体是块状的。
剪纸的派别
蔚县剪纸、丰宁满族剪纸、中阳剪纸、医巫闾山满族剪纸、扬州剪纸、乐清细纹刻纸、广东剪纸、傣族剪纸、安塞剪纸、磁性剪纸
剪纸·蔚县剪纸
河北省蔚县
蔚县位于河北省西北部,以出产剪纸而闻名。蔚县剪纸又称“窗花”,是当地民间一种传统的装饰艺术,至今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初始图案多为花卉一类的吉祥纹样,后融入天津杨柳青年画和武强年画的艺术特色,形成了自己特有的风格。经刘老布等剪纸艺人共同研究,对创作工具进行改革,部分纹用刻刀由单幅剪转变为成批刻,使蔚县剪纸工艺有了新的提高。20世纪初,在王老赏、王守业、周永明等艺人的带动下,蔚县剪纸的风格越来越突出,走出了民间剪纸的一般格局,具有了更为深厚的人文内涵。
蔚县剪纸是民间社会的产物,更是百姓生活的写照。它题材广泛,花样繁多,有戏曲人物、戏曲脸谱、神话传说、花鸟鱼虫、家禽家畜、吉禽瑞兽等多方面的内容。蔚县剪纸的刀工既有北方民间剪纸粗犷、质朴的特性,又有南方剪纸细腻、秀丽的风格。它色彩浓艳,对比强烈,装饰感强,民间味浓,富有韵味节律,呈现出妩媚娇艳、淳朴华美的艺术魅力,为世人所青睐。
在品类繁多的民间剪纸艺坛上,蔚县剪纸以构图饱满、造型生动、色彩绚丽、工艺奇特的艺术风格独树一帜。它以阴刻为主,阳刻为辅,阴阳结合,复用多色点染彩绘,达到了工致传神、雅俗共赏的效果。
剪纸·丰宁满族剪纸
河北省丰宁满族自治县
河北省丰宁满族自治县地处塞北,民间流传的丰宁满族剪纸始于清代康熙年间,至乾隆年间形成了具有地域特征与民族特色的新异风格,它以阳刻为主,阴刻为辅,批毛纤长,剪工精细。清末民初丰宁满族剪纸进入鼎盛时期,1949年后在形式和内容上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更为贴近现实生产与生活。1960年以后,剪纸艺术创作堕入低谷。1982年,丰宁民间剪纸队伍重新建立,其作品随着各种展览和出国表演在海内外造成广泛的影响。1993年,丰宁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剪纸艺术之乡”。
丰宁满族剪纸从内容上可分为吉祥剪纸,花鸟鱼虫剪纸,山水风光剪纸,人物、盆篮碟盘瓶、瓜果、动物、花字剪纸等类。由表现形式看,它包括单色剪纸(红、白、黑等)、点染剪纸、填色剪纸、复色组合剪纸等品种。根据具体用途,又可分为窗花、祭神祖吊签(挂签)、阴天扫天婆、节令剪纸、礼花(结婚的喜庆剪纸、葬丧的素色剪纸等)、日常室内装饰用顶棚花、风斗花、炕围剪纸等。在我国众多民间剪纸之中,丰宁满族剪纸以其特有的艺术魅力占有一席之地。
目前丰宁满族剪纸的传统技艺大多留存在70岁以上的老人手中,面临失传的危险,亟待抢救、保护。
剪纸·中阳剪纸
山西省中阳县
山西省中阳县位于黄河中游黄土高原的吕梁地区。这一带民俗文化积淀极为深厚,保留着许多原生态的人文环境,由此形成中阳剪纸古老的民俗文化内涵与艺术形态。
中阳剪纸主要分布于中阳县境内南川河流域、刘家坪地区和西山边远山区。南川河流域的民俗剪纸风格细腻、古朴典雅,在中阳剪纸中占据主流地位。刘家坪的剪纸风格纯朴、刚健,西山边远地区的剪纸风格粗犷、浑厚,与南川河流域剪纸的主流风格相依相存,丰富着中阳剪纸的特色。
中阳剪纸与当地传统民俗文化血肉相连,它以中阳当地民俗信仰、岁时节令、人生礼仪、神话传说为主要表现内容,其中既有以鱼、蛙、蛇、兔为主题的装饰纹样,也有配合岁时节令、人生礼仪的民俗剪纸,还有以民间神话为题材的剪纸作品。中阳剪纸多以红纸剪成,体现着喜庆、热烈的民俗气氛,有时也根据风俗习惯,运用紫、黑、黄、绿、蓝等彩色纸剪制作品。中阳剪纸的主要作者是中阳农村中的劳动妇女,剪纸是她们日常生活中一项重要的内容,是她们审美情趣和聪明才智的集中表现。中阳剪纸富有浓郁的山野泥土气息和原始艺术质朴的美感,生动形象地记录了劳动妇女的理想和追求。其技艺的传承关系一般是自发的,亦有以家族方式传承的。现在主要传承人有王计汝、高宝香、刘玉莲、王中文、马翠莲等十几人,年龄已在60岁以上。这些老人一旦离去,中阳剪纸势将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最终走向消亡。所以应尽早采取措施,对之进行抢救。
剪纸·医巫闾山满族剪纸
辽宁省锦州市
医巫闾山地区满族民间剪纸艺术以满族人原始的自然神崇拜、始祖神崇拜、生殖繁衍崇拜以及满族风俗为主要表现内容。医巫闾山地区满族人的原始崇拜活动中往往要制造图腾形象,或用树皮、兽皮剪刻诸神形象,或用木材雕刻神偶的形象等等。这种仪式造像活动历年相沿成习,最后发展成为一种剪纸艺术,既保留了东北满族的人文特征,又具有独特的艺术形式和丰富的萨满文化内涵,是研究民族文化融合的重要史料。
医巫闾山满族民间剪纸不但内容丰富,且造型简洁,纹样古朴。它不用繁琐、细密的剪法,不求精致、准确的造型,而主要以博大恢弘的气度和朴拙古茂的神韵取胜。
数百年来,这种满族民间剪纸艺术在医巫闾山地区的北宁市、凌海市、阜新市、义县等地流传,世代相承。在许多城乡地区,众多妇女参与剪纸活动,产生出许多技艺高超、成果丰富的艺人,形成祖辈相传的传承谱系。目前,尚有侯桂芝、马凤云、黄连玉、汪秀霞等十余家谱系仍在传承相续。随着老一代艺人逐渐逝去,将后继乏人,在现代生活方式的冲击下随时都可能走向衰亡。因此有必要制定方案,对这一古老的民族民间艺术实施保护。
剪纸·扬州剪纸
江苏省扬州市
扬州是中国剪纸流行最早的地区之一,唐宋时期就有“剪纸报春”的习俗。扬州人在立春之日剪纸为花,做成春蝶、春线、春胜等样式,“或悬于佳人之首,或缀于花下”,观以为乐。另外还剪制纸钱、纸马等,专门用于祭奠。至清代,扬州商业兴盛,剪纸艺人亦数量大增,嘉、道年间的著名剪纸有艺人包钧等,技艺超群,有“神剪”之誉。扬州的剪纸艺人还根据需要创作绣品底样,大至门帘帐沿、被服枕套,小至镜服香囊、绢帕笔袋,有绣花必有纸样,扬州人称剪纸样的艺人为“剪花样的”。
扬州剪纸线条清秀流畅,构图精巧雅致,形象夸张简洁,技法变中求新,形成了特有的“剪味纸感”和艺术魅力,为中国南方民间剪纸艺术的代表之一。其用纸以安徽手抄宣为主,厚薄适中,无色染,质地平整。
现代扬州剪纸的主要传承人为张金盛(艺名“老张三麻子”)和张永寿(艺名“小张三麻子”)父子俩。张永寿从艺七十多年,其剪纸已从实用性的花样转入富有装饰性的主题性创作,作品显现出写实、变化、概括、夸张的风格特点,总结有“圆如秋月、尖如麦芒、方如青砖、缺如锯齿、线如胡须”等剪纸要诀,为后辈剪纸艺人留下了宝贵的“创作经”。张永寿毕生创作了数千件作品,其中的《百花齐放》、《百菊图》、《百蝶恋花图》等艺术价值极高,被人们称为“剪纸艺术中的观止之作”。1989年,张永寿先生逝世,其第三代传承人虽也取得了一定的艺术成就,但功力和灵气都无法超越前代。到目前为止,扬州剪纸技艺后继无人的趋势已越来越明显,这一古老的民间艺术正处于濒危状态,亟待保护和扶持。
梁衡:山西霍州人。1946年出生,1968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历任《内蒙古日报》记者、《光明日报》记者、国家新闻出版署副署长。现任人民日报副总编辑、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博士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中国记者协会全委会常务理事、人教版中小学教材总顾问。 是著名的新闻理论家、散文家、科普作家和政论家。曾荣获全国青年文学奖、赵树理文学奖、全国优秀科普作品奖和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等多种荣誉称号。
他的主要作品有科学史章回小说《数理化通俗演义》;新闻三部曲《没有新闻的角落》、《新闻绿叶的脉络》、《新闻原理的思考》;在散文创作方面,过去二十年他主攻山水散文,深得古典山水文章的传统,行文草本有灵,水石有韵。近年来又致力于人物散文,特别是历史伟人名人的写作,《觅渡,觅渡,渡何处?》、《红毛线、蓝毛线》等在社会上引起较大反响。 有散文集《夏感与秋思》、《只求新去处》、《名山大川感思录》、《人杰鬼雄》、《当代散文名家精品文库——梁衡卷》等。
作品曾获青年文学奖、赵树理文学奖、全国优秀科普作品奖;1996年在《佛山文艺》发表的散文《忽又重听“走西口”》获《美文》、《文学自由谈》、《佛山文艺》三家联合举办的“心系中华”散文征文优秀奖。有散文三篇《晋词》、《觅渡,觅渡,渡何处》和《夏感》入选中学教材。
《把栏杆拍遍》
中国历史上由行伍出身,以武起事,而最终以文为业,成为大诗词作家的只有一人,这就是辛弃疾。这也注定了他的词及他这个人在文人中的惟一性和在历史上的独特地位。
在我看到的资料里,辛弃疾至少是快刀利剑地杀过几次人的。他天生孔武高大,从小苦修剑法。他又生于金宋乱世,不满金人的侵略蹂掠,22岁时他就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义军,后又与耿京为首的义军合并,并兼任书记长,掌管印信。一次义军中出了叛徒,将印信偷走,准备投金。辛弃疾手提利剑单人独马追贼两日,第三天提回一颗人头。为了光复大业,他又说服耿京南归,南下临安亲自联络。不想就这几天之内又变生肘腋,当他完成任务返回时,部将叛变,耿京被杀。辛大怒,跃马横刀,只率数骑突入敌营生擒叛将,又奔突千里,将其押解至临安正法,并率万人南下归宋。说来,他干这场壮举时还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英雄少年,正血气方刚,欲为朝廷痛杀贼寇,收复失地。
但世上的事并不都能心想事成。南归之后,他手里立即失去了快刀利剑,就只剩下一支羊毫软笔,他也再没有机会奔走沙场,血溅战袍,而只能笔走龙蛇,泪洒宣纸,为历史留下一声声悲壮的呼喊、遗憾的叹息和无奈的自嘲。
老实说,辛弃疾的词不是用笔写成,而是用刀和剑刻成的。他永以一个沙场英雄和爱国将军的形象留存在历史上和自己的诗词中。时隔千年,当今天我们重读他的作品时,仍感到一种凛然杀气和磅礴之势。比如这首著名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我敢大胆说一句,这首词除了武圣岳飞的《满江红》可与之媲美外,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人堆里,再难找出第二首这样有金戈之声的力作。虽然杜甫也写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军旅诗人王昌龄也写过“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但这些都是旁观式的想像、抒发和描述。哪一个诗人曾有他这样亲身在刀刃剑尖上滚过来的经历?“列舰层楼”、“投鞭飞渡”、“剑指三秦”、“西风塞马”,他的诗词简直是一部军事辞典。他本来是以身许国,准备血洒大漠,马革裹尸的,但是南渡后他被迫脱离战场,再无用武之地。像屈原那样仰问苍天,像共工那样怒撞不周山,他临江水,望长安,登危楼,拍栏杆,只能热泪横流。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
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
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水龙吟》)
谁能懂得他这个游子,实际上是亡国浪子的悲愤之心呢?这是他登临建康城赏心亭时所作。此亭遥对古秦淮河,是历代文人墨客赏心雅兴之所,但辛弃疾在这里发出的却是一声声悲怆的呼喊。他痛拍栏杆时一定想起过当年的拍刀催马,驰骋沙场,但今天空有一身力,一腔志,又能向何处使呢?我曾专门到南京寻找过这个辛公拍栏杆处,但人去楼毁,早已了无痕迹,惟有江水悠悠,似词人的长叹,东流不息。
辛词比其他文人更深一层的不同,是他的词不是用墨来写,而是蘸着血和泪涂抹而成的。我们今天读其词,总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一个爱国臣子,一遍遍地哭诉,一次次地表白。总忘不了他那在夕阳中扶栏远眺,望眼欲穿的形象。
辛弃疾南归后为什么这样不为朝廷喜欢呢?他在一首《戒酒》的戏作中说:“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这句生活小品正好刻画出他的政治苦闷。他因爱国而生怨,因尽职而招灾。他太爱国家,爱百姓,爱朝廷了。但是朝廷怕他,烦他,忌用他。他作为南宋臣民共生活了40年,倒有近20年的时间被闲置一旁,而在断断续续被使用的20多年间又有37次频繁调动。但是每当他得到一次效力的机会,就特别认真,特别执着地去工作。本来他有碗饭吃便不该再多事,可是那颗炽热的爱国心烧得他浑身发热。40年间无论在何地何时任何职,甚至赋闲期间,他都不停地上书,不停地唠叨,一有机会还要真抓实干,练兵、筹款,整饬政务,时刻摆出一副要冲上前线的样子。你想这能不让主和苟安的朝廷心烦?他任湖南安抚使,这本是一个地方行政长官,他却在任上创办了一支2500人的“飞虎军”,铁甲烈马,威风凛凛,雄镇江南。建军之初,造营房,恰逢连日阴雨,无法烧制屋瓦。他就令长沙市民,每户送瓦20片,立付现银,两日内便全部筹足。其施政的干练作风可见一斑。后来他到福建任地方官,又在那里招兵买马。闽南与漠北相隔何远,但还是隔不断他的忧民情、复国志。他这个书生,这个工作狂,实在太过了,“过则成灾”,终于惹来了许多的诽谤,甚至说他独裁、犯上。皇帝对他也就时用时弃。国有危难时招来用几天;朝有谤言,又弃而闲几年,这就是他的基本生活节奏,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悲剧。别看他饱读诗书,在词中到处用典,甚至被后人讥为“掉书袋”。但他至死,也没有弄懂南宋小朝廷为什么只图苟安而不愿去收复失地。
辛弃疾名弃疾,但他那从小使枪舞剑,壮如铁塔的五尺身躯,何尝有什么疾病?他只有一块心病:金瓯缺,月未圆,山河碎,心不安。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
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予,
山深闻鹧鸪。
这是我们在中学课本里就读过的那首著名的《菩萨蛮》。他得的是心郁之病啊。他甚至自嘲自己的姓氏: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得姓何年,细参
辛字,一笑君听取。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
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世间应有,芳
甘浓美,不到吾家门户。
(《永遇乐》)
你看“艰辛”、“辛酸”、“悲辛”、“辛辣”,真是五内惧焚。世上许多甜美之事,顺达之志,怎么总轮不到他呢?他要不就是被闲置,要不就是走马灯似的被调动。1179年,他从湖北调湖南,同僚为他送行时他心情难平,终于以极委婉的口气叹出了自己政治的失意。这便是那首著名的《摸鱼儿》: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
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
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
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
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据说宋孝宗看到这首词后很不高兴。梁启超评曰:“回肠荡气,至于此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长门事”,是指汉武帝的陈皇后遭忌被打入长门宫里。辛以此典相比,一片忠心、痴情和着那许多辛酸、辛苦、辛辣,真是打翻了五味坛子。今天我们读时,每一个字都让人一惊,直让你觉得就是一滴血,或者是一行泪。确实,古来文人的惜春之作,多得可以堆成一座纸山。但有哪一首,能这样委婉而又悲愤地将春色化入政治,诠释政治呢?美人相思也是旧文人写烂了的题材,有哪一首能这样深刻贴切地寓意国事,评论正邪,抒发忧愤呢?
但是南宋朝廷毕竟是将他闲置了20年。20年的时间让他脱离政界,只许旁观,不得插手,也不得插嘴。辛在他的词中自我解嘲道:“君恩重,且教种芙蓉!”这有点像宋仁宗说柳永:“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柳永倒是真的去浅斟低唱了,结果唱出一个纯粹的词人艺术家。辛与柳不同,你想,他是一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痛拍栏杆,大声议政的人。报国无门,他便到赣东北修了一座带湖别墅,咀嚼自己的寂寞。
带湖吾甚爱,千丈翠奁开。先生杖屦无事,一日走千回。凡我同盟鸥鹭,今日既盟之后,来往莫相猜。白鹤在何处,尝试与偕来。
破青萍,排翠藻,立苍苔。窥鱼笑汝痴计,不解举吾杯。废沼荒丘畴昔,明月清风此夜,人世几欢哀。东岸绿阴少,杨柳更须栽。
(《水调歌头》)
这回可真的应了他的号“稼轩”,要回乡种地了。一个正当壮年又阅历丰富,胸怀大志的政治家,却每天在山坡和水边踱步,与百姓聊一聊农桑收成之类的闲话,再对着飞鸟游鱼自言自语一番,真是“闲愁最苦”,“脉脉此情谁诉”
说到辛弃疾的笔力多深,是刀刻也罢,血写也罢,其实他的追求从来不是要做一个词人。郭沫若说陈毅“将军本色是诗人”;辛弃疾这个人,词人本色是武人,武人本色是政人。他的词是在政治的大磨盘间磨出来的豆浆汁液。他由武而文,又由文而政,始终在出世与入世间矛盾,在被用或被弃中受煎熬。作为封建知识分子,对待政治,他不像陶渊明那样浅尝辄止,便再不染政;也不像白居易那样长期在任,亦政亦文。对国家民族他有一颗放不下、关不住、比天大、比火热的心;他有一身早练就、憋不住、使不完的劲。他不计较“五斗米折腰”,也不怕谗言倾盆。所以随时局起伏,他就大忙大闲,大起大落,大进大退。稍有政绩,便招谤而被弃;国有危难,便又被招而任用。他亲自组练过军队,上书过《美芹十论》这样著名的治国方略。他是贾谊、诸葛亮、范仲淹一类的时刻忧心如焚的政治家。他像一块铁,时而被烧红锤打,时而又被扔到冷水中淬火。有人说他是豪放派,继承了苏东坡,但苏的豪放仅止于“大江东去”,山水之阔。苏正当北宋太平盛世,还没有民族仇、复国志来炼其词魂,也没有胡尘飞、金戈鸣来壮其词威。真正的诗人只有被政治大事(包括社会、民族、军事等矛盾)所挤压、扭曲、拧绞、烧炼、锤打时才可能得到合乎历史潮流的感悟,才可能成为正义的化身。诗歌,也只有在政治之风的鼓荡下,才可能飞翔,才能燃烧,才能炸响,才能振聋发聩。学诗功夫在诗外,诗歌之效在诗外。我们承认艺术本身的魅力,更承认艺术加上思想的爆发力。有人说辛词其实也是婉约派,多情细腻处不亚柳永、李清照。
近来愁似天来大,谁解相怜?谁解相怜?又把愁来做个天。都将今古无穷事,放在愁边。放在愁边,却自移家向酒泉。(《丑奴儿》)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丑奴儿》)
柳、李的多情多愁仅止于“执手相看泪眼”、“梧桐更兼细雨”,而辛词中的婉约言愁之笔,于淡淡的艺术美感中,却含有深沉的政治与生活哲理。真正的诗人,最善以常人之心言大情大理,能于无声处炸响惊雷。
我常想,要是为辛弃疾造像,最贴切的题目就是“把栏杆拍遍”。他一生大都是在被抛弃的感叹与无奈中度过的。当权者不使为官,却为他准备了锤炼思想和艺术的反面环境。他被九蒸九晒,水煮油炸,千锤百炼。历史的风云,民族的仇恨,正与邪的搏击,爱与恨的纠缠,知识的积累,感情的浇铸,艺术的升华,文字的锤打,这一切都在他的胸中、他的脑海,翻腾、激荡,如地壳内岩浆的滚动鼓涨,冲击积聚。既然这股能量一不能化作刀枪之力,二不能化作施政之策,便只有一股脑地注入诗词,化作诗词。他并不想当词人,但武途政路不通,历史歪打正着地把他逼向了词人之道。终于他被修炼得连叹一口气,也是一首好词了。说到底,才能和思想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像石缝里的一棵小树,虽然被扭曲、挤压,成不了旗杆,却也可成一条遒劲的龙头拐杖,别是一种价值。但这前提,你必须是一棵树,而不是一苗草。从“沙场秋点兵”到“天凉好个秋”;从决心为国弃疾去病,到最后掰开嚼碎,识得辛字含义,再到自号“稼轩”,同盟鸥鹭,辛弃疾走过了一个爱国志士、爱国诗人的成熟过程。诗,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写的吗?诗人,能在历史上留下名的诗人,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的吗?“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员武将的故事,还要多少持刀舞剑者的鲜血才能写成。那么,有思想光芒又有艺术魅力的诗人呢?他的成名,要有时代的运动,像地球大板块的冲撞那样,他时而被夹其间感受折磨,时而又被甩在一旁被迫冷静思考。所以积300年北宋南宋之动荡,才产生了一个辛弃疾。
(2000年8月)
20世纪初“五四”新文化运动,在先进知识分子蔡元培、鲁迅、刘半农、周作人等倡导下,建立了中国民俗学的雏形。
他们广泛收集民间文学资料,同时也努力收集民间美术作品,其中就有民间剪纸这一项。30年代,艺术家陈志农在北京开始了民间剪纸的研究与创作。他用速写和剪影的形式描绘了老北京大量的风俗民情,串街小贩、作坊工匠、食摊茶挑、集市庙会、市井闲人等。
20世纪40年代,以现实生活为题材的剪纸开始出现。1942年,毛泽东发表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指出“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文艺方针。
此后,延安鲁艺的艺术家陈叔亮、张仃、力群、古元、夏风等人开始学习当地具有深厚群众基础的民间剪纸,对民间剪纸进行了搜集、发掘、整理和研究,并创作出了一大批反映边区人民生产、生活、战斗的新剪纸。
扩展资料:
单色剪纸是剪纸中最基本的形式,由红色、绿色、褐色、黑色、金色等各种颜色剪成,主要用于窗花装饰和刺绣的底样。主要有阴刻、阳刻、阴阳结合三种表现手法。
用于刺绣底样的剪纸,常用剪刺结合的手法。刺是以针尖在花纹的细部刺出小型圆点,在一些部位留出“暗刀”,可以作为刺绣时套针换线的依据。折叠剪纸、剪影、撕纸等都是单色剪纸的表现形式。
-剪纸
把栏杆拍遍
梁衡
中国历史上由行伍出身,以武起事,而最终以文为业,成为大诗词作家的只有一人,这就是辛弃疾。这也注定了他的词及他这个人在文人中的唯一性和在历史上的独特地位。
在我看到的资料里,辛弃疾至少是快刀利剑地杀过几次人的。他天生孔武高大,从小苦修剑法。他又生于金宋乱世,不满金人的侵略蹂躏,22岁时他就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义军,后又与耿京为首的义军合并,并兼任书记长,掌管印信。一次义军中出了叛徒,将印信偷走,准备投金。辛弃疾手提利剑单人独马追贼两日,第三天提回一颗人头。为了光复大业,他又说服耿京南归,南下临安亲自联络。不想就这几天之内又变生肘腋,当他完成任务返回时,部将叛变,耿京被杀。辛大怒,跃马横刀,只率数骑突入敌营生擒叛将,又奔突千里,将其押解至临安正法,并率万人南下归宋。说来,他干这场壮举时还只是一个英雄少年,正血气方刚,欲为朝廷痛杀贼寇,收复失地。
但世上的事并不能心想事成。南归之后,他手里立即失去了钢刀利剑,就只剩下一支羊毫软笔,他也再没有机会奔走沙场,血溅战袍,而只能笔走龙蛇,泪洒宣纸,为历史留下一声声悲壮的呼喊,遗憾的叹息和无奈的自嘲。
应该说,辛弃疾的词不是用笔写成,而是用刀和剑刻成的。他是以一个沙场英雄和爱国将军的形像留存在历史上和自己的诗词中。时隔千年,当今天我们重读他的作品时,仍感到一种凛然杀气和磅礴之势。比如这首著名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 兵。 马做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我敢大胆说一句,这首词除了武圣岳飞的《满江红》可与之媲美外,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人堆里,再难找出第二首这样有金戈之声的力作。虽然杜甫也写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军旅诗人王昌龄也写过:“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但这些都是旁观式的想象、抒发和描述,哪一个诗人曾有他这样亲身在刀刃剑尖上滚过来的经历?“列舰层楼”、“投鞭飞渡”、“剑指三秦”、“西风塞马”,他的诗词简直是一部军事辞典。他本来是以身许国,准备血洒大漠,马革裹尸的。但是南渡后他被迫脱离战场,再无用武之地。像屈原那样仰问苍天,像共工那样怒撞不周,他临江水,望长安,登危楼,拍栏杆,只能热泪横流。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水龙吟》
谁能懂得他这个游子,实际上是亡国浪子的悲愤之心呢?这是他登临建康城赏心亭时所作。此亭遥对古秦淮河,是历代文人墨客赏心雅兴之所,但辛弃疾在这里发出的却是一声悲怆的呼喊。他痛拍栏杆时一定想起过当年的拍刀催马,驰骋沙场,但今天空有一身力,一腔志,又能向何处使呢?我曾专门到南京寻找过这个辛公拍栏杆处,但人去楼毁,早已了无痕迹,唯有江水悠悠,似词人的长叹,东流不息。
辛词比其它文人更深一层的不同,是他的词不是用墨来写,而是蘸着血和泪涂抹而成的。我们今天读其词,总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一个爱国臣子,一遍一遍地哭诉,一次一次地表白;总忘不了他那在夕阳中扶栏远眺、望眼欲穿的形像。
辛弃疾南归后为什么这样不为朝廷喜欢呢?他在一首《戒酒》的戏作中说:“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这首小品正好刻画出他的政治苦闷。他因爱国而生怨,因尽职而招灾。他太爱国家、爱百姓、爱朝廷了。但是朝廷怕他,烦他,忌用他。他作为南宋臣民共生活了40年,倒有近20年的时间被闲置一旁,而在断断续续被使用的20多年间又有37次频繁调动。但是,每当他得到一次效力的机会,就特别认真,特别执着地去工作。本来有碗饭吃便不该再多事,可是那颗炽热的爱国心烧得他浑身发热。40年间无论在何地何时任何职,甚至赋闲期间,他都不停地上书,不停地唠叨,一有机会还要真抓实干,练兵、筹款,整饬政务,时刻摆出一副要冲上前线的样子。你想这能不让主和苟安的朝廷心烦?他任湖南安抚使,这本是一个地方行政长官,他却在任上创办了一支2500人的“飞虎军”,铁甲烈马,威风凛凛,雄镇江南。建军之初,造营房,恰逢连日阴雨,无法烧制屋瓦。他就令长沙市民,每户送瓦20片,立付现银,两日内便全部筹足。其施政的干练作风可见一斑。后来他到福建任地方官,又在那里招兵买马。闽南与漠北相隔何远,但还是隔不断他的忧民情、复国志。他这个书生,这个工作狂,实在太过了,“过则成灾”,终于惹来了许多的诽谤,甚至说他独裁、犯上。皇帝对他也就时用时弃。国有危难时招来用几天;朝有谤言,又弃而闲几年,这就是他的基本生活节奏,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悲剧。别看他饱读诗书,在词中到处用典,甚至被后人讥为“掉书袋”。但他至死,也没有弄懂南宋小朝廷为什么只图苟安而不愿去收复失地。
辛弃疾名弃疾,但他那从小使枪舞剑、壮如铁塔的五尺身躯,何尝有什么疾病?他只有一块心病:金瓯缺,月未圆,山河碎,心不安。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
这是我们在中学课本里就读过的那首著名的《菩萨蛮》。他得的是心郁之病啊。他甚至自嘲自己的姓氏: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得姓何年,细参辛字,一笑君听取。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世间应有,芳甘浓美,不到吾家门户。
(《永遇乐》)
你看“艰辛”、“酸辛”、“悲辛”、“辛辣”,真是五内俱焚。世上许多甜美之事,顺达之志,怎么总轮不到他呢?他要不就是被闲置,要不就是走马灯似地被调动。1179年,他从湖北调湖南,同僚为他送行时他心情难平,终于以极委婉的口气叹出了自己政治的失意。这便是那首著名的《摸鱼儿》: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依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据说宋孝宗看到这首词后很不高兴。梁启超评曰:“回肠荡气,至于此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长门事”,是指汉武帝的陈皇后遭忌被打入长门宫里。辛以此典相比,一片忠心、痴情和着那许多辛酸、辛苦、辛辣,真是打翻了五味坛子。今天我们读时,每一个字都让人一惊,直让你觉得就是一滴血,或者是一行泪。确实,古来文人的惜春之作,多得可以堆成一座纸山。但有哪一首,能这样委婉而又悲愤地将春色化入政治,诠释政治呢?美人相思也是旧文人写滥了的题材,有哪一首能这样深刻贴切地寓意国事,评论正邪,抒发忧愤呢?
但是南宋朝廷毕竟是将他闲置了20年。20年的时间让他脱离政界,只许旁观,不得插手,也不得插嘴。辛在他的词中自我解嘲道:“君恩重,且教种芙蓉!”这有点像宋仁宗说柳永:“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柳永倒是真的去浅斟低唱了,结果唱出一个纯粹的词人艺术家。辛与柳不同,你想,他是一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痛拍栏杆,大声议政的人。报国无门,他便到赣南修了一座带湖别墅,咀嚼自己的寂寞。
带湖吾甚爱,千丈翠奁开。先生杖屦无事,一日走千回。凡我同盟鸥鹭,今日既盟之后,来往莫相猜。白鹤在何处,尝试与谐来。 破青萍,排翠藻,立苍苔。窥鱼笑汝痴计,不解举吾杯。废沼荒丘畴昔,明月清风此夜,人世几欢哀。东岸绿荫少,杨柳更须栽。
(《水调歌头》)
这回可真的应了他的号:“稼轩”,要回乡种地了。一个正当壮年又阅历丰富、胸怀大志的政治家,却每天在山坡和水边踱步,与百姓聊一聊农桑收成之类的闲话,再对着飞鸟游鱼自言自语一番,真是“闲愁最苦”,“脉脉此情谁诉”?
说到辛弃疾的笔力多深,是刀刻也罢,血写也罢,其实他的追求从来不是要作一个词人。郭沫若说陈毅:“将军本色是诗人”,辛弃疾这个人,词人本色是武人,武人本色是政人。他的词是在政治的大磨盘间磨出来的豆浆汁液。他由武而文,又由文而政,始终在出世与入世间矛盾,在被用或被弃中受煎熬。作为封建知识分子,对待政治,他不像陶渊明那样浅尝辄止,便再不染政;也不像白居易那样长期在任,亦政亦文。对国家民族他有一颗放不下、关不住、比天大、比火热的心;他有一身早炼就、憋不住、使不完的劲。他不计较“五斗米折腰”,也不怕谗言倾盆。所以随时局起伏,他就大忙大闲,大起大落,大进大退。稍有政绩,便招谤而被弃;国有危难,便又被招而任用。他亲自组练过军队,上书过《美芹十论》这样著名的治国方略。他是贾谊、诸葛亮、范仲淹一类的时刻忧心如焚的政治家。他像一块铁,时而被烧红锤打,时而又被扔到冷水中淬火。有人说他是豪放派,继承了苏东坡,但苏的豪放仅止于“大江东去”,山水之阔。苏正当北宋太平盛世,还没有民族仇、复国志来炼其词魂,也没有胡尘飞、金戈鸣来壮其词威。真正的诗人只有被政治大事(包括社会、民族、军事等矛盾)所挤压、扭曲、拧绞、烧炼、锤打时才可能得到合乎历史潮流的感悟,才可能成为正义的化身。诗歌,也只有在政治之风的鼓荡下,才能飞翔,才能燃烧,才能炸响,才能振聋发聩。学诗功夫在诗外,诗歌之效在诗外。我们承认艺术本身的魅力,更承认艺术加上思想的爆发力。有人说辛词其实也是婉约派,多情细腻处不亚柳永、李清照。
近来愁似天来大,谁解相怜?谁解相怜?又把愁来做个天。
都将今古无穷事,放在愁边。放在愁边,却自移家向酒泉。
(《丑奴儿》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丑奴儿》)
柳李的多情多愁仅止于“执手相看泪眼”、“梧桐更兼细雨”,而辛词中的婉约言愁之笔,于淡淡的艺术美感中,却含有深沉的政治与生活哲理。真正的诗人,最善以常人之心言大情大理,能于无声处炸响惊雷。
我常想,要是为辛弃疾造像,最贴切的题目就是“把栏杆拍遍”。他一生大都是在被抛弃的感叹与无奈中度过的。当权者不使为官,却为他准备了锤炼思想和艺术的反面环境。他被九蒸九晒,水煮油炸,千锤百炼。历史的风云,民族的仇恨,正与邪的搏击,爱与恨的纠缠,知识的积累,感情的浇铸,艺术的升华,文字的锤打,这一切都在他的胸中、他的脑海,翻腾、激荡,如地壳内岩浆的滚动鼓胀,冲击积聚。既然这股能量一不能化作刀枪之力,二不能化作施政之策,便只有一股脑地注入诗词,化作诗词。他并不想当词人,但武途政路不通,历史歪打正着地把他逼向了词人之道。终于他被修炼得连叹一口气,也是一首好词了。说到底,才能和思想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像石缝里的一棵小树,虽然被扭曲、挤压,成不了旗杆,却也可成一条遒劲的龙头拐杖,别是一种价值。但这前提,你必须是一棵树,而不是一棵草。从“沙场秋点兵”到“天凉好个秋”;从决心为国弃疾去病,到最后掰开嚼碎,识得辛字含义,再到自号“稼轩”,同盟鸥鹭,辛弃疾走过了一个爱国志士、爱国诗人的成熟过程。诗,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写的吗?诗人,能在历史上留下名的诗人,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的吗?“一将成名万骨枯”,一员武将的故事,还要多少持刀舞剑者的鲜血才能写成。那么,有思想光芒而又有艺术魅力的诗人呢?他的成名,要有时代的运动,像地球大板块的冲撞那样,他时而被夹其间感受折磨,时而又被甩在一旁被迫冷静思考。所以积300年北宋南宋之动荡,才产生了一个辛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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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栏杆拍遍》是我国当代著名散文作家、新闻理论家梁衡所写的一篇人物评传性质的散文,塑造了一个叱咤风云而又命运多舛的爱国词人辛弃疾的形象,揭示的是辛弃疾怎么从一个爱国志士成为爱国词人的过程,是解读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的散文名篇。被许多人誉为是影响自己青年时代的一篇好文,是一流作家的一流作品。
原文摘选
中国历史上由行伍出身,以武起事,而最终以文为业,成为大诗词作家的只有一人,这就是辛弃疾。这也注定了他的词及他这个人在文人中的唯一性和在历史上的独特地位。
在我看到的资料里,辛弃疾至少是快刀利剑地杀过几次人的。他天生孔武高大,从小苦修剑法。他又生于金宋乱世,不满金人的侵略蹂躏,22岁时他就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义军,后又与耿京为首的义军合并,并兼任书记长,掌管印信。一次义军中出了叛徒,将印信偷走,准备投金。辛弃疾手提利剑单人独马追贼两日,第三天提回一颗人头。为了光复大业,他又说服耿京南归,南下临安亲自联络。不想就这几天之内又变生肘腋,当他完成任务返回时,部将叛变,耿京被杀。辛大怒,跃马横刀,只率数骑突入敌营生擒叛将,又奔突千里,将其押解至临安正法,并率万人南下归宋。说来,他干这场壮举时还只是一个英雄少年,正血气方刚,欲为朝廷痛杀贼寇,收复失地。
但世上的事并不能心想事成。南归之后,他手里立即失去了钢刀利剑,就只剩下一支羊毫软笔,他也再没有机会奔走沙场,血溅战袍,而只能笔走龙蛇,泪洒宣纸,为历史留下一声声悲壮的呼喊,遗憾的叹息和无奈的自嘲。
应该说,辛弃疾的词不是用笔写成,而是用刀和剑刻成的。他是以一个沙场英雄和爱国将军的形像留存在历史上和自己的诗词中。时隔千年,当今天我们重读他的作品时,仍感到一种凛然杀气和磅礴之势。比如这首著名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做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我敢大胆说一句,这首词除了武圣岳飞的《满江红》可与之媲美外,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人堆里,再难找出第二首这样有金戈之声的力作。虽然杜甫也写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军旅诗人卢纶也写过:“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但这些都是旁观式的想象、抒发和描述,哪一个诗人曾有他这样亲身在刀刃剑尖上滚过来的经历?“列舰层楼”、“投鞭飞渡”、“剑指三秦”、“西风塞马”,他的诗词简直是一部军事辞典。他本来是以身许国,准备血洒大漠,马革裹尸的。但是南渡后他被迫脱离战场,再无用武之地。像屈原那样仰问苍天,像共工那样怒撞不周,他临江水,望长安,登危楼,拍栏杆,只能热泪横流。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水龙吟》)
谁能懂得他这个游子,实际上是亡国浪子的悲愤之心呢?这是他登临建康城赏心亭时所作。此亭遥对古秦淮河,是历代文人墨客赏心雅兴之所,但辛弃疾在这里发出的却是一声悲怆的呼喊。他痛拍栏杆时一定想起过当年的拍刀催马,驰骋沙场,但今天空有一身力,一腔志,又能向何处使呢?我曾专门到南京寻找过这个辛公拍栏杆处,但人去楼毁,早已了无痕迹,唯有江水悠悠,似词人的长叹,东流不息。
辛词比其它文人更深一层的不同,是他的词不是用墨来写,而是蘸着血和泪涂抹而成的。我们今天读其词,总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一个爱国臣子,一遍一遍地哭诉,一次一次地表白;总忘不了他那在夕阳中扶栏远眺、望眼欲穿的形象。
辛弃疾南归后为什么这样不为朝廷喜欢呢?他在一首《戒酒》的戏作中说:“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这首小品正好刻画出他的政治苦闷。他因爱国而生怨,因尽职而招灾。他太爱国家、爱百姓、爱朝廷了。但是朝廷怕他,烦他,忌用他。他作为南宋臣民共生活了40年,倒有近20年的时间被闲置一旁,而在断断续续被使用的20多年间又有37次频繁调动。但是,每当他得到一次效力的机会,就特别认真,特别执着地去工作。本来有碗饭吃便不该再多事,可是那颗炽热的爱国心烧得他浑身发热。40年间无论在何地何时任何职,甚至赋闲期间,他都不停地上书,不停地唠叨,一有机会还要真抓实干,练兵、筹款,整饬政务,时刻摆出一副要冲上前线的样子。你想这能不让主和苟安的朝廷心烦?他任湖南安抚使,这本是一个地方行政长官,他却在任上创办了一支2500人的“飞虎军”,铁甲烈马,威风凛凛,雄镇江南。建军之初,造营房,恰逢连日阴雨,无法烧制屋瓦。他就令长沙市民,每户送瓦20片,立付现银,两日内便全部筹足。其施政的干练作风可见一斑。后来他到福建任地方官,又在那里招兵买马。闽南与漠北相隔何远,但还是隔不断他的忧民情、复国志。他这个书生,这个工作狂,实在太过了,“过则成灾”,终于惹来了许多的诽谤,甚至说他独裁、犯上。皇帝对他也就时用时弃。国有危难时招来用几天;朝有谤言,又弃而闲几年,这就是他的基本生活节奏,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悲剧。别看他饱读诗书,在词中到处用典,甚至被后人讥为“掉书袋”。但他至死,也没有弄懂南宋小朝廷为什么只图苟安而不愿去收复失地。
辛弃疾名弃疾,但他那从小使枪舞剑、壮如铁塔的五尺身躯,何尝有什么疾病?他只有一块心病,金瓯缺,月未圆,山河碎,心不安。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 (《菩萨蛮》)
这是我们在中学课本里就读过的那首著名的《菩萨蛮》。他得的是心郁之病啊。他甚至自嘲自己的姓氏: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得姓何年,细参辛字,一笑君听取。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世间应有,芳甘浓美,不到吾家门户。(《永遇乐》)
你看“艰辛”、“酸辛”、“悲辛”、“辛辣”,真是五内俱焚。世上许多甜美之事,顺达之志,怎么总轮不到他呢?他要不就是被闲置,要不就是走马灯似地被调动。1179年,他从湖北调湖南,同僚为他送行时他心情难平,终于以极委婉的口气叹出了自己政治的失意。这便是那首著名的《摸鱼儿》: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依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据说宋孝宗看到这首词后很不高兴。梁启超评曰:“回肠荡气,至于此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长门事”,是指汉武帝的陈皇后遭忌被打入长门宫里。辛以此典相比,一片忠心、痴情和着那许多辛酸、辛苦、辛辣,真是打翻了五味坛子。今天我们读时,每一个字都让人一惊,直让你觉得就是一滴血,或者是一行泪。确实,古来文人的惜春之作,多得可以堆成一座纸山。但有哪一首,能这样委婉而又悲愤地将春色化入政治,诠释政治呢?美人相思也是旧文人写滥了的题材,有哪一首能这样深刻贴切地寓意国事,评论正邪,抒发忧愤呢?
但是南宋朝廷毕竟是将他闲置了20年。20年的时间让他脱离政界,只许旁观,不得插手,也不得插嘴。辛在他的词中自我解嘲道:“君恩重,且教种芙蓉!”这有点像宋仁宗说柳永:“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柳永倒是真的去浅斟低唱了,结果唱出一个纯粹的词人艺术家。辛与柳不同,你想,他是一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痛拍栏杆,大声议政的人。报国无门,他便到赣南修了一座带湖别墅,咀嚼自己的寂寞。
带湖吾甚爱,千丈翠奁开。先生杖履无事,一日走千回。凡我同盟鸥鹭,今日既盟之后,来往莫相猜。白鹤在何处,尝试与谐来。
破青萍,排翠藻,立苍苔。窥鱼笑汝痴计,不解举吾杯。废沼荒丘畴昔,明月清风此夜,人世几欢哀。东岸绿荫少,杨柳更须栽。(《水调歌头》)
这回可真的应了他的号:“稼轩”,要回乡种地了。一个正当壮年又阅历丰富、胸怀大志的政治家,却每天在山坡和水边踱步,与百姓聊一聊农桑收成之类的闲话,再对着飞鸟游鱼自言自语一番,真是“闲愁最苦”,“脉脉此情谁诉”?
说到辛弃疾的笔力多深,是刀刻也罢,血写也罢,其实他的追求从来不是要作一个词人。郭沫若说陈毅:“将军本色是诗人”,辛弃疾这个人,词人本色是武人,武人本色是政人。他的词是在政治的大磨盘间磨出来的豆浆汁液。他由武而文,又由文而政,始终在出世与入世间矛盾,在被用或被弃中受煎熬。作为封建知识分子,对待政治,他不像陶渊明那样浅尝辄止,便再不染政;也不像白居易那样长期在任,亦政亦文。对国家民族他有一颗放不下、关不住、比天大、比火热的心;他有一身早炼就、憋不住、使不完的劲。他不计较“五斗米折腰”,也不怕谗言倾盆。所以随时局起伏,他就大忙大闲,大起大落,大进大退。稍有政绩,便招谤而被弃;国有危难,便又被招而任用。他亲自组练过军队,上书过《美芹十论》这样著名的治国方略。他是贾谊、诸葛亮、范仲淹一类的时刻忧心如焚的政治家。他像一块铁,时而被烧红锤打,时而又被扔到冷水中淬火。有人说他是豪放派,继承了苏东坡,但苏的豪放仅止于“大江东去”,山水之阔。苏正当北宋太平盛世,还没有民族仇、复国志来炼其词魂,也没有胡尘飞、金戈鸣来壮其词威。真正的诗人只有被政治大事(包括社会、民族、军事等矛盾)所挤压、扭曲、拧绞、烧炼、锤打时才可能得到合乎历史潮流的感悟,才可能成为正义的化身。诗歌,也只有在政治之风的鼓荡下,才能飞翔,才能燃烧,才能炸响,才能振聋发聩。学诗功夫在诗外,诗歌之效在诗外。我们承认艺术本身的魅力,更承认艺术加上思想的爆发力。有人说辛词其实也是婉约派,多情细腻处不亚于柳永、李清照。
近来愁似天来大,谁解相怜?谁解相怜?又把愁来做个天。 都将今古无穷事,放在愁边。放在愁边,却自移家向酒泉。(《丑奴儿》)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丑奴儿》)
柳李的多情多愁仅止于“执手相看泪眼”、“梧桐更兼细雨”,而辛词中的婉约言愁之笔,于淡淡的艺术美感中,却含有深沉的政治与生活哲理。真正的诗人,最善以常人之心言大情大理,能于无声处炸响惊雷。
我常想,要是为辛弃疾造像,最贴切的题目就是“把栏杆拍遍”。他一生大都是在被抛弃的感叹与无奈中度过的。当权者不使为官,却为他准备了锤炼思想和艺术的反面环境。他被九蒸九晒,水煮油炸,千锤百炼。历史的风云,民族的仇恨,正与邪的搏击,爱与恨的纠缠,知识的积累,感情的浇铸,艺术的升华,文字的锤打,这一切都在他的胸中、他的脑海,翻腾、激荡,如地壳内岩浆的滚动鼓胀,冲击积聚。既然这股能量一不能化作刀枪之力,二不能化作施政之策,便只有一股脑地注入诗词,化作诗词。他并不想当词人,但武途政路不通,历史歪打正着地把他逼向了词人之道。终于他被修炼得连叹一口气,也是一首好词了。说到底,才能和思想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像石缝里的一棵小树,虽然被扭曲、挤压,成不了旗杆,却也可成一条遒劲的龙头拐杖,别是一种价值。但这前提,你必须是一棵树,而不是一棵草。从“沙场秋点兵”到“天凉好个秋”;从决心为国弃疾去病,到最后掰开嚼碎,识得辛字含义,再到自号“稼轩”,同盟鸥鹭,辛弃疾
中国的剪纸文化~!(急急急)
本文2023-09-27 03:32:17发表“资讯”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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